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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荒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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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希媽媽口中的大太太即是紀明德的妻子江氏。

陸承是怎麼和大嫂攪到一起去的,還落水,還受了傷?

紀明意心裡泛著疑惑,一邊隨葛氏起身往紀明德的院子裡走,一邊對希媽媽進行盤問。

盤問過程中,希媽媽二話不說,先負荊請罪一番:“都是老身的錯,沒有看好瀾哥兒,陸少爺是為了瀾哥兒才受傷的。”

聽著怎麼還是個舍己為人的活雷鋒的故事?

紀明意滿心狐疑。

希媽媽道:“用過午膳以後,瀾哥兒發現房裡養著的阿雪不見了。老身陪著瀾哥兒在府中四處找,最後在橋下的小石墩中間,看見被人綁在上頭的阿雪。”

紀明意知道,阿雪是瀾哥兒上月才得的一隻小白狗,不過才幾個月大,品種類似現如今的京巴,長得雪團子般可愛,所以取名為“阿雪”。

阿雪的確很招人喜歡,尤其瀾哥兒小孩子心性,更是愛得不得了。

可阿雪怎麼會被人綁在橋底下的小石墩上頭?要知道,那橋底下乃是一條河啊!

紀明意和葛氏對視眼,都明白此事不簡單,必是有心人所為,意識到有人想害自己的長孫,葛氏的眼底頓時增了幾分寒意。

希媽媽則繼續說:“瀾哥兒當時就嚎啕大哭,說什麼都不肯再走,一個勁兒讓我救阿雪上來。這時候正好小陸公子經過,我便求他幫忙看護瀾哥兒一二,老身的原意本是去請府中的人來幫忙。沒想到小陸公子一見到阿雪,二話不說就直接躍到了橋洞裡頭去。前幾日下過雨,橋洞裡頭都是積水,老身怕小陸公子出事兒,忙抱著瀾哥兒去找了幾個府上的護衛來。”

“等老身再回來的時候,便見到小陸公子已經救下阿雪。可許是石墩子裡殘留的積水濕滑的緣故,小陸公子起身時沒能站穩,與阿雪一同摔進了水裡。”

“荒唐!”聽完希媽媽的講述之後,葛氏不客氣地斥道,“老爺人呢,還有明德明禮都在做什麼,怎麼禮數不周到讓陸九郎一個人在府上轉悠?”

“咱們府上的事兒,居然要靠一個孩子出手相助。”葛氏氣得火冒三丈,隻想把丈夫兒子都撈過來打一頓。

跟前伺候的小廝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太太,老爺……帶著姑爺去喜鵲班看戲了,叫了大少爺二少爺一道作陪。”

原來是用完膳之後,紀春田將陸紈請進了花廳喝茶。

和健談的紀明德不同,紀春田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大老粗,他腦子雖然轉得快,但隻在商賈之事兒上精通,詩詞歌賦那些他是一無所知,跟溫文爾雅的陸紈完全尿不到一個壺裡去。

好在陸紈夠隨和,文學上雖聊不到一起,他便另辟蹊徑,與紀春田聊起了戲曲。

紀春田平日裡就喜歡去喜鵲班捧小雀仙的場,見陸紈於戲曲上講得頭頭是道,油然而生一股高山流水覓知音的感覺。

聊到酣暢時,紀春田想起今日小雀仙剛好出台,非要請陸紈一道去看。嶽父的麵子,陸紈不好拂,紀明德紀明禮兩個也勸不過,隻能當陪客,於是四人一同出府去了喜鵲班。

陸承對看戲沒興趣,加之他一個半大少年郎,陸紈也不想他過早地浸淫於此,便留了陸承和紀春田的另外兩個兒子紀明學、紀明信一起在府上。

紀明學跟陸承差不多大的年齡,十三四歲,紀明信則比陸承還要小,今年不過八歲。不管是比他大還是比他小,他爹既然娶了紀明意,那這兩人就算是他拐著彎的舅舅了。

當然,陸承不可能認這兩個扯淡的舅舅。

紀明學並不曉得陸承的心理,他很享受給同齡人當舅舅的癮,對著陸承誇誇其談,惹得陸承不厭其煩,乾脆擺出一張殺氣騰騰的冷臉來。

看到陸承俊俏的眉眼上染上了不屑和冷漠,紀明學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這是招人厭了。

紀明學是陳姨娘的兒子,陳姨娘進府得早,又生下了一兒一女,十分得寵,在府上的地位僅次於葛氏,所以紀明學也是個被人哄慣了的少爺性子。見陸承不愛搭理自己,他遂不再樂意當這個東道主了,走的時候還不忘捎帶著弟弟紀明信。

於是便出了這遭巧合至極、荒唐至極的陸承孤身救狗又不幸落水事件。

葛氏聽完小廝的解釋,氣得險些厥過去,還是紀明意勸道:“彆生氣了,娘。當務之急是先看看九郎傷勢如何,其他的都容後再說吧。”

在紀明意前日的印象裡,陸承策馬瀟灑,馬鞭也甩得淩厲漂亮,那麼他的功夫應當很好才對,摔得不會太嚴重。

誠然,這印象沒錯。她卻不知陸承在“救狗”一事上早有心結,之所以會跌落橋下,地麵濕滑自然占個原因,更多卻是出於心魔作祟。且他乃是個標準的旱鴨子,水下功夫是一竅不通。

一般人溺水時,第一反應都是在水裡頭胡亂撲騰,隻有陸承始終高舉著手,讓阿雪伏在水麵之上。

河水淹不死人,可紀老爺有錢以後,為了追求附庸風雅那一套,在河水裡頭塞了不少奇形怪狀的石頭。

陸承被救上來之後,衣裳滿身汙泥不說,袖管、褲腿處還都有鮮血。反倒阿雪除了四隻爪子臟了外,身上仍舊乾乾淨淨。

陸承眼下被安頓在紀明德的院子裡。

他雖隻有十三歲,但是身量不低。紀明德新做的袍子他居然也能穿得,袖子和褲腿隻長了一兩寸。

紀明意還有葛氏趕到的時候,陸承剛剛沐浴梳洗完。他在下人的伺候下換好了新衣裳,傷口還沒來得及上藥包紮。

他的神情如往常一般,俊美無儔,冷漠乖張,隻容顏有略微蒼白。

葛氏拿了個藥膏走過去,神情柔和地對陸承說:“實在抱歉,九郎頭次來我們府上,我們卻周待不善,害得九郎遭殃。明學明信那邊我會替九郎好好訓斥他們的,怎能將九郎一個人丟在花園裡,簡直沒規矩!”

“聽說九郎嗆了水,還受了傷,現在感覺如何?這是活血化瘀的良藥,讓你母親給你上點兒,再喝點熱薑湯暖一暖驅寒吧。”

知道娘這是希望自己與陸承能借機親近些,同時再賣個好給他,紀明意隻能僵硬地接過藥膏來。

陸承正半倚在床榻上,語調平平地說:“我沒事。”

紀明德的媳婦江氏也滿懷歉意地說:“不管怎麼樣,九郎受傷多少也跟瀾哥兒有關係,真是對不住姑奶奶和姑爺,更對不住九郎。”

“嫂嫂彆這麼說,”既然提到自己,紀明意少不得也要應酬幾句,她道,“誰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人沒事兒就好,嫂嫂心裡不必過意不去。”

說著,紀明意抬眼,看了眼靠坐在床榻上的陸承,她學著葛氏,用儘量溫柔的聲音說:“九郎,哪裡疼?我給你擦點兒藥。”

她的語氣柔和,把今早接待陸承時葛氏的神態模仿地有八|九成像。但是陸承卻用涼得幾乎沒有溫度的眼神看她。

把我當小孩子哄,陸承想,明明她也不過十五歲。這麼喜歡上趕著給人做娘?

陸承垂眼,目光又黑又深。

紀明意見他沒有動作,隻好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她對江氏和葛氏說:“九郎怕生,娘和嫂嫂幫忙去看看廚房裡的薑湯煮好沒有吧。”

葛氏還有江氏忙說“誒”,笑著退了出去,隻留下貼身伺候紀明意的太平榮安兩個丫鬟。

沒有外人,紀明意也不裝了。

她盯著他的臉,將藥膏豎著拿在手上晃悠,嫣紅的唇輕啟:“陸承,給句準話,你要不要上藥?”

陸承側首看她,盯著她耳垂上的紅寶石耳鐺。這副耳鐺把紀明意的麵龐襯得很白,臉上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風韻天成。

他彆過臉,說:“撂下,我自己會用。”

見他一副拽樣,紀明意沒好氣地道:“你是因為幫瀾哥兒才受傷。瀾哥兒是我子侄,我替他向你賠個禮,給你上點藥,這不過分吧?”

紀明意問:“還是說你有潔癖?”

不應該啊。古代人,尤其是這種富家公子哥,從頭到腳都是被小廝侍女精心伺候的,哪門子的潔癖啊真是。

陸承又不吭聲,紀明意也沒耐心伺候了,遂低哼道:“榮安,過來幫忙給公子敷藥。”

榮安說了聲“是”,正打算接近床榻,卻被陸承頗有戾氣地瞪了眼,榮安莫名有些膽寒,腳步停住。

陸承的臉色冷白,眉宇間桀驁和張揚在隱隱浮動,他說:“讓她們都出去。”

“你給我擦。”少年幾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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