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客人很開心，用餐完畢的時候給了顧南湘一張私人名片，他稱自己從事礦產生意，歡迎顧南湘以後有時間到聖彼得堡來玩。
此外，顧南湘還收到了人生的第一筆小費，足足100歐！
她第一次體會到賺錢的愉悅和快感。
這是她自己親手賺到的錢，人生的第一桶金，她開心得像隻驕傲又美麗的小孔雀，迫不及待地要把這個消息分享給顧肖。
【我今天做了一件超級了不起的事！】
顧肖剛剛結束商務會談，正在和幾位政要用餐。
【有多了不起？】
顧南湘：【我賺到了100歐！】
顧肖沉默一瞬，眼底染上微末笑意：【是很了不起[od]】
他從不給妹妹潑冷水。
但顧南湘看著屏幕上的小氣泡，卻隱隱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在炫耀什麼啊，才100歐，就像個急於得到家長表揚的小孩子。而顧肖在她這個年紀，和朋友創立的公司已經完成了c輪融資，並開始進入顧氏名下的維遠集團學習。
輕咳一聲，顧南湘不給顧肖笑她的機會，果斷切換話題：【晚上我可能要晚一點回去】
顧肖：【有事？】
顧南湘：【朋友生病了，我幫她帶一晚班】
顧肖：【讓西蒙來接你，不要自己打車】
顧南湘咬唇，他就不能來接她嗎？為什麼要讓西蒙來。
【你晚上有事？】
顧肖：【約了朋友】
顧南湘；【哦，朋友比我重要】
顧肖失笑，懂了她的小嬌矜。
【幾點下班？】
顧南湘：【才不要，我想西蒙了，我要西蒙來接】
彆墅裡，正在將一朵朵嬌豔無比的橙紅鬱金香插進花瓶的西蒙狠狠打了個噴嚏。
有了中午這段插曲，沒人敢再來招惹顧南湘，經理還特意給她留出了單獨的休息室，讓顧南湘好好準備晚上的接待工作。
這有什麼好準備的，顧南湘趁機偷懶，睡了一個美美的午覺。
客人晚上八點半才到，顧南湘需要在七點四十五之前換好包廂侍應生的專屬製服。
衣服和鞋子都是楊雪前幾天剛剛領的，清洗過後還沒有穿，兩人的身形看著差不多，可等顧南湘換上修身的白襯衫時，發現胸口處還是有點緊了。
衣服是款式簡潔的通勤風，搭配黑色包臀裙、絲襪和五公分的高跟鞋。顧南湘將長發挽起盤在腦後，踩著高跟鞋緩緩走上三樓。
這一層很少開放，基本是用來接待重要的客人。顧南湘推開包廂門，偌大的空間懸著璀璨的歐式水晶吊燈，黑白碰撞的裝修風格，簡潔中處處透著低調奢華。
潔淨的餐具已經依次擺好，空氣中彌散著清雅綿長的中式茶香，像明前的龍井。
顧南湘看過晚餐的菜單，甜口為主，中西各半，食材跳脫大膽，她以為對方會是個活潑年輕的女孩子，卻沒想到熏香這樣古樸厚重。
不多時，有高跟鞋噠噠的聲音靠近，繼而是女孩子嬌嗲的嗓音，“媽咪啊，我不要。他比我整整大了八歲，性格又無趣，我才不要嫁給一個老男人。”
這個聲音讓顧南湘眼皮狠狠一跳。
與此同時，包廂的門被推開。顧南湘轉過頭，就這樣直直和聲線嬌嗲的女孩打了照麵。
對方像是沒有認出她，呆在原地，滿眼驚訝，旋即是難以置信的一聲：“顧小貓？！”
顧南湘：“……”
真是冤家路窄。
曾熙雯電話也不打了，直接掛斷，一雙水杏眼就這麼上上下下反反複複打量了顧南湘三遍，“顧家終於把你掃地出門啦。”
顧南湘：“……”
曾熙雯又環顧四周。
“你是這家餐廳的服務生？”
“。”
“今晚為我服務？”
“。”
“你，為我服務？”曾熙雯細白的手指指著自己。
顧南湘：“……”
但不管曾熙雯說什麼，顧南湘都不接話，她甚至開始翻看起一直被她嫌棄的菜單備忘錄，以屏蔽身後這隻小麻雀嘰嘰喳喳的聲音。
“喂，顧小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顧南湘顯然沒聽，曾熙雯的話太多太密了。
曾熙雯不高興了，她眾星捧月的人生裡隻有顧南湘一個例外，對她愛答不理，但她也有方法治她。
亮晶晶的水杏眼一轉，曾熙雯湊近顧南湘白皙的脖頸，“喂，顧小貓，你知道我今晚來這裡做什麼嗎？”
“相親！”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
曾熙雯故意拖長調子，在顧南湘半轉過頭的時候，她甚至故作姿態地垂眼摸自己鮮紅漂亮的指甲，“唔，他應該快到了，我下去接他。”
話落，也不看顧南湘什麼反應，曾熙雯踩著細細的高跟鞋轉身離開，鮮豔輕薄的裙擺像一群翻舞的彩蝶。
顧南湘收起備忘錄，神情懨懨。她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她才不要給曾熙雯當服務生，太丟人了，這隻小麻雀會嘲笑她一輩子的！
正出神想著，包間外響起敲門聲。曾熙雯這麼快就回來了？她倒要看看是哪個男人這麼倒黴，居然要娶這麼聒噪的一個小麻雀回去。
顧南湘快步走上前，壓下門把手，“bonir（你好）”
很溫柔的聲線，卻在白色楓木門被拉開的一瞬尾音僵掉。
顧南湘怔怔看著立在門外的男人，紅軟的唇微張。
顧肖依然穿著一身黑色的正裝，隻襯衫換成了潔淨的白色，他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顧南湘，和平素裡大相徑庭的、穿著類通勤正裝的顧南湘。
黑色短裙勾勒出女孩子軟韌的曲線，裙擺之下筆直修長的雙腿被近膚色的絲襪包裹，於燈影下泛起淺淺的光澤。
柔軟的光澤。
喉結輕滾，顧肖抬起眼，神情自若，“怎麼在這？”
同樣的話，顧南湘也想問，她記得顧肖說今晚約了朋友。他出現在這裡，那約的朋友是曾熙雯？曾熙雯不是要相親？
相親。
有那麼一個瞬間，顧南湘被這兩個字狠狠在心尖上蜇了下。這是她從沒有想過的問題——顧肖會結婚。
這些年除了她，顧肖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親近的女孩子，以至於讓顧南湘忽略了一個事實，總有那麼一天，哥哥要結婚，他身邊會出現另外一個女孩子。
他會牽著她的手，攬著她的腰，他們會結婚，會接吻，會擁抱，會……做愛。
做儘這世間所有親密的事。
那個女孩會占據哥哥所有的私人時間和視線，成為哥哥身邊唯一的女主角。
哥哥是不是也會將她納於羽翼之下小心嗬護？關心和照顧她所有的情緒，記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特彆的日子，會在無人的角落捧起她的臉親昵地喚她baby，會……
顧南湘驀然叫停自己的胡思亂想。
胸口蕩著股窒息感，壓得她喘不過氣。
顧肖也終於察覺了顧南湘異樣的神情，“念念？”
顧南湘垂在身側的手指蜷起，薄薄的指甲死死抵著掌心的軟肉。她拚命讓自己鎮定、平靜，讓自己看起來沒有絲毫異常。
“我……”
“外婆，您小心點呀。”
曾熙雯嬌滴滴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她挽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貴婦人走進來。老夫人在看到顧肖的時候滿麵堆起親切和藹的笑，“璟珩。”
“奶奶。”
“長高了，也長大了，奶奶都要認不出來了。”
隻有親近的人才會叫顧肖“璟珩”。顧南湘也認出了這位貴氣的老夫人，是曾熙雯的外祖母，常年生活在港島，她小的時候曾遠遠地見過一次。
三人站在一處寒暄話舊，便越發襯得顧南湘像個局外人。
言談間，顧肖錯開身，“奶奶，這是——”
“老夫人您好，我是cathie，是今晚的侍應生，很高興能夠為您服務。”顧南湘端足了服務生的架勢，不卑不亢，麵上掛著親和禮貌的微笑，根本不看身邊已經微微蹙起眉頭的顧肖，倒是對麵曾熙雯得意的小表情被她收入眼底。
老夫人笑著點點頭，“好，是個標致的姑娘。”
曾熙雯攙扶著老太太從顧南湘麵前經過，還不忘回頭驕傲地衝她揚下巴，顧南湘毫不示弱地彎了彎唇，隨即偏眸，衝顧肖抬手，“顧先生，請。”
“……”
顧肖沉默，他太了解妹妹。這個時候如果拆了她的台，她會鬨翻天。
“您請。”顧南湘掛著笑，又重複了一遍。
明明在笑，但顧肖知道顧南湘生氣了，隻是他還沒理清原因，是因為曾熙雯？畢竟兩個姑娘從小一路鬨到大。
左右他在這裡，不會讓她吃虧生悶氣。
三人入席，顧南湘通知廚房備餐，法國主廚推著餐車進來，奉上食材新鮮精工細作的開胃菜，以及佐餐的阿斯蒂甜起泡酒。
有主廚在，並不需要顧南湘提供什麼服務，她安靜地站在一邊，直到包裡的手機振動。
顧肖：【不開心？】
顧南湘漂亮的臉蛋繃著，給顧肖回了個微笑表情包，然後如願看到了顧肖再度皺起的眉頭。
她當然不高興，這還是她第一次乾這種伺候人的活兒，伺候的還是曾熙雯這個死丫頭，短短幾分鐘，顧南湘已經看到曾熙雯衝她不懷好意地笑了六次。
她還嬌嬌地喊顧肖“璟珩哥”。
至於更不開心的原因，顧南湘不想深究，不想腦補。
她就這麼安靜地站在邊上，聽他們閒話家常。
顯然，這是一場有長輩見證的相親宴，曾熙雯的外婆應該對顧肖也很滿意，每每看向他都笑得格外親切，言談間更是無法讓人忽視的熟悉和親昵。
又一次，曾熙雯捏起細細的香檳杯，視線瞟向顧南湘，嘴巴裡卻是一句嬌滴滴的“璟珩哥”。
璟珩哥，璟珩哥，他這麼缺妹妹的嗎？！
胸腔發酸，像是被迫灌下高濃度的檸檬水，顧南湘抿著唇，再也不想看到眼前言笑晏晏的場景，轉身離開包廂。
她才不要傻乎乎地站在那裡，看另外一個女孩對顧肖大獻殷勤。
她漂亮又有錢，追她的男孩子能從賽茵河排到阿爾卑斯山，為什麼非要為了一棵樹就放棄整片森林？
可是，她還是好難過啊。
她一點都不想哥哥和其他的女孩子有瓜葛。
除了她以外的所有女孩子。
走廊上鋪著柔軟的星空藍地毯，顧南湘吸吸鼻子，想去露台上透透氣，也試圖讓自己安靜下來。
“念念。”
沉穩的腳步聲從身後跟上來，是顧肖。
可顧南湘現在最不想理的人就是顧肖。她不應顧肖的話，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
“念念——”
顧肖快步追上來，隔著襯衫的袖口，扣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你管，你也不許叫我念念。你都在和彆人相親了，還管我乾什麼。”
她嬌矜地說著孩子氣的話，是她自己平時聽了都會狠狠吐槽的台詞。可是她能怎麼辦呢，她甚至連發脾氣的立場都沒有。
哪有妹妹會因為哥哥相親而生氣呢？
正常的妹妹會揶揄、會祝福、會出謀劃策，盼著哥哥能找到喜歡的人。
隻有她，會難過、會委屈、會嫉妒，卻沒有宣泄情緒的途徑。
顧肖也終於從妹妹的隻言片語中察覺異樣。
“相親？”
“我？”
顧南湘好討厭這兩個字。她轉頭，直勾勾地看向哥哥，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難道不是嗎？”
“熙雯告訴你的？”
他居然還叫那個臭丫頭熙雯。
顧南湘抿著唇，更不想說話了。
“你們兩個……”顧肖倏爾有些無奈，“你們幾乎是在我眼皮底下一起長大的，熙雯在我眼裡和親妹妹沒有區彆，我怎麼會和她相親。”
“？”
手掌間女孩子的骨骼纖細，像是怕她會跑掉，扣著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
“和熙雯談婚論嫁的另有其人，我今晚是受了老夫人的邀請，來陪她吃晚餐。”
不是相親？
哥哥沒有相親？
曾熙雯居然騙她！故意讓她想歪！
腦中忽然空白，顧南湘眨眨眼，卻又在下一個瞬間清明。
她方才表現得是不是太激動了？哥哥那樣心思縝密的人，一定會察覺她的異樣。她要怎麼解釋，才能讓這一切看起來合情合理？
顧南湘就這麼怔怔望向顧肖漆黑的眼眸，觸上他的視線。
大腦徹底宕機的同時，走廊處傳來曾熙雯凶巴巴的夾子音。
“對呀，我就是和他睡了，那又怎樣？”
“我本來就要嫁他，提前驗貨有問題？”
“聽過器大活好嗎？說的就是他這種男人！”
顧南湘：“！！！”
勁爆。
刺激。
顧肖沒有錯過妹妹眼底忽然湧上的八卦欲。曾熙雯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她平時就是這樣和妹妹聊天的？
下一秒，顧南湘就被顧肖拽進高大金山棕的背後。露台之上，繁茂葳蕤的熱帶植物將兩人的身影遮得嚴嚴實實，隔著濃釅的翠色，曾熙雯還在和渣男battle。
顧南湘卻大氣不敢出，她的鼻息被身前人侵奪，熟悉潔淨的氣息幾乎無孔不入，微涼的淡香，是覆著皚皚白雪的深林。
方寸之地，哥哥還緊緊扣著她的手腕。
顧南湘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它真的像是要從她的嗓子眼裡蹦出來。
“哥……”
終於，顧南湘壓著聲音發出一個音節，很輕，很軟。
顧肖卻似乎沒有聽到。
他垂著眼，月光淋在女孩子修白的大腿上。緊致包裹的絲襪不知什麼時候被鉤破，一道細細的裂縫繃在細嫩的皮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