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
隨著河東節度使以及地方上組成的一支義軍進入關中,叛軍一敗再敗,現在已經不得已之下,幾乎縮進了京城裡。
值得一提的是,在戰場上擊敗叛軍的,並不是新進入關中的河東軍以及義軍,更不是還在半路上的範陽軍,依舊是朔方軍。
隨著這些誌願力量的到來,在關中一直對叛軍遲遲沒有進展的朔方軍,仿佛如有神助一般,接連取得了數次勝利,打的叛軍一點脾氣也沒有。
如今,叛軍剩下的十來萬兵力,都被朔方軍趕進了京城裡,隨時可能會麵臨被圍城的局麵。
而此時的京城裡,一身帝冠的大齊皇帝王均平,正一臉陰沉的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將領李旻。
他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怒聲罵道:“廢物,酒囊飯袋!”
“搶錢搶女人,一個個如狼似虎。”
這位大齊天子拍了拍桌子,怒聲道:“真正上了戰場,見到朔方軍,便腿軟了,你一萬多兵力,接近兩萬人,如何能被朔方軍四千人打的潰退?!”
“一萬多人,隻回來了兩三千人,那麼多人死在了外麵,你他娘的怎麼不死在外麵!”
“大齊天子”劈頭蓋臉一頓痛罵,這將領李旻,也是一臉的無辜,他低著頭說道:“陛下,那些朔方軍打起來的確凶狠,他們還有成建製的騎兵,咱們的人在他們麵前,一點抵抗能力都沒有。”
“我們都是步卒,碰到這些騎射功夫一流的騎兵,除了退到城裡,據城而守,沒有任何辦法!”
“非是末將臨陣怯戰,實在是沒有辦法打下去了。”
他抬頭看著王均平,也有些惱火:“陛下起事已經這麼久了,至今連一個校尉營的騎兵都沒有訓練出來!讓我們這些底下的人,如何應付朔方軍的騎兵!”
大齊天子見自己的下屬居然已經敢直接頂嘴了,更是怒不可遏,再加上這會兒內憂外患,他也亂了分寸,便想著殺人立威,於是狠狠拍了拍桌子,
“犯下如此大罪,還敢忤逆於朕!”
他大手一揮,喝道:“無嚴法不成軍,來人,與朕將他拉下去正法!”
王均平這個人,能在亂世之中起家,自然是有幾分本事的,如今他住進了皇宮裡,皇宮內外的衛士,俱是他的親信,聽了吩咐之後,立刻有衛士上前,將這李旻給壓了下去。
一旁的將領,都紛紛上前為李旻求情,這位大齊皇帝卻冷著臉,喝道:“李旻戰敗,本就是大罪,又衝撞朕躬,罪無可赦。”
“若不正法,大齊威嚴何在!”
說罷,他揮了揮手,幾個親信很快將李旻給拖了出去,也不經司法,直接一刀給殺了。
大齊皇帝坐在帝座上,看著下屬的一眾將領,沉聲道:“諸位,如今到了生死關頭了,非得整肅紀法不可,咱們都是一路拚殺過來的生死兄弟,大家夥都要出力氣,儘本事,要不然,我姓王的不動手,武周朝廷,也不可能放過咱們!”
這會兒是在皇宮裡,大家夥雖然心裡都有怨氣,但是都不敢發作,隻能紛紛低頭,對著王均平行禮:“是,陛下!”
王均平坐在帝座上,又絮叨了幾句,然後便遣散了眾人,等到一眾將領都陸續離開之後,他依舊坐在帝座上,看著這些將領遠去的方向,眯了眯眼睛。
他心裡很清楚,底下的一些將領,已經不服他了。
原因很簡單,從朔方軍下場一來,己方一直在吃敗仗,敗仗打的多了,大家也就沒有心氣了。
大部分將領都很清楚,這個所謂的大齊…長不了。
甚至王均平自己,也很清楚的看到了這一點。
甚至就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他才在這種情況下,登基稱帝。
他造反,便是為了有一天能當皇帝,哪怕隻披一天的龍袍,也算是達成心願了。
“騎兵?”
這位大齊皇帝一個人坐在帝座上,握緊拳頭:“弄得出來嗎!”
“挑刺,抗命。”
這位大齊皇帝抬頭望天,喃喃低語:“心氣散了。”
一支騎兵,想要訓練出來的前提,是有馬匹,而且是被訓練過的戰馬,單單是這一點,就難住了他們。
即便繳獲了一些朝廷的馬匹,兩年時間,他一直在到處打仗,根本沒有時間練出一支合格的騎兵,這一點,他麾下的人都清楚。
李旻的話,已經是在質疑他的權威了,所以李旻非死不可。
默坐了一會兒之後,這位大齊皇帝走下帝座,叫來了幾個戰戰兢兢的太監。
“去,傳旨,朕今日要十個美人兒同來伺候。”
幾個太監都是武周舊宮人,如果是大周的皇帝當麵,他們說不定還要勸上幾句,請皇帝保重龍體,但是麵對這個反賊皇帝,這些太監們一句話不敢說,都連忙低頭。
“是,陛下。”
說罷,他們匆匆退了下去。
沒多久,大齊皇帝的寢宮裡,便來了十多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圍坐在王均平身邊。
這裡頭,有武周宗室之女,有達官貴胄家的千金,甚至還有世閥的嫡女。
這會兒,都簇擁在大齊皇帝身邊,在刀劍的威逼之下,鶯歌燕舞。
王均平捏了捏一旁美人兒的臉蛋,閉上眼睛,享受這神仙時刻。
此時此刻,他心裡便隻有一個念頭。
老子…不虧了!
…………
李旻之敗後,京城幾乎被朔方軍團團包圍,連糧道也被斷了,王均平不停派出將領出城,試圖重新開辟糧道,被朔方軍一次又一次的給打了回來。
大齊天子勃然大怒,半個月之內,已經殺了四五個將領。
以至於整個“大齊朝廷”內部,都噤若寒蟬,人人自危。
京城裡一座酒樓裡,一眾將領聚集在了一起,大齊的宰相賈苻,坐在主位上,被一眾將領簇擁著敬酒。
“賈先生,出個主意罷!”
一個長著大胡子的壯漢,一杯酒下肚,忍不住說道:“您是咱們的軍師,也是咱們之中最有主意的,再這樣下去,老兄弟們一個個都要給他殺完了!”
他這話一出,其他將領紛紛附和,都吵嚷著要賈苻出主意。
“就是。”
另外一個瘦高個沉聲道:“他天天躺在女人肚皮上顧湧,卻讓我等出去跟官軍拚命,打的不好了,動輒便殺頭!”
“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位賈相公一杯酒下肚,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勃然大怒道:“賈某對陛下,忠心耿耿,如何能與你們這些圖謀不軌的人出主意!”
“道不同,不相與謀!”
“咱們各走各路罷!”
說罷,賈先生拂袖而去。
一眾將領,都麵麵相覷,不知為什麼這位平日裡,在一眾將領裡很有人緣的賈先生,今天為什麼突然跟大家夥翻臉。
不過有聰明一些的將領,四下看了看在座的眾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飯也不吃了,拿起各自的兵刃,都老老實實回家裡去了。
而當天夜裡,賈先生的府上,便悄悄多了好幾個將領,深夜密談。
京城裡的局勢,或者說叛軍內部…
暗流洶湧。
而與此同時,範陽節度使蕭憲之子蕭恒,河東節度使李仝之子李槲,已經帶著各自的衛隊騎馬,一路來到了朔方軍大營裡。
朔方節度使之子韋遙,親自迎接著兩位少將軍,將他們請到了韋大將軍的帥帳之中。
韋大將軍見到兩個年輕人,很是熱情,滿臉笑容將他們請進了大帳之中。
兩位少將軍也很客氣,見了韋全忠之後,都低頭行禮,口稱大將軍。
韋全忠已經設了酒宴,將兩個人請入席中,各自落座之後,笑著說道:“二位賢侄,一路趕路辛苦。”
“我敬二位賢侄一杯。”
兩個少將軍連道不敢,一杯酒下肚之後,範陽軍少將軍蕭恒看了看韋大將軍,笑著說道:“聽聞大將軍在關中,連戰連勝,打的叛軍節節敗退,已經全然退到了京城裡,想來用不了多久,京城就能夠收複,陛下也能夠返回京城。”
? an?¢ o
“此次平叛,大將軍功勳卓著。”
這位少將軍微笑道:“這等功績,將來定然彪炳史冊。”
韋全忠搖了搖頭,歎氣道:“未能擋住叛軍進入關中,以至於君父西巡,韋某之過也。”
說完這句話,他看了看兩個年輕人,話鋒一轉,笑著說道:“不過叛軍,的確沒有幾天可以蹦噠了,河東的李兄已經率部進了關中,有河東軍以及義軍協助,京城很快就可以恢複。”
他看著蕭恒,笑著說道:“範陽軍一路從幽州趕來,此行數千裡,實在是太勞師動眾了,依現在的局勢看,賢侄可以回去告稟蕭兄,範陽軍不必再繼續趕來。”
“關中已無大患了。”
韋大將軍微笑道:“今年年前年後,叛賊便可以剿除,到時候朝廷又會恢複大治。”
少將軍蕭恒微微搖頭:“大將軍,家父再有一個月,就可以抵達關中,家父此來,乃是奉陛下之命,進入關中勤王。”
“如今還未曾麵見陛下複命…”
蕭恒抬頭看了看韋全忠,笑著敬了杯酒。
“家父如何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