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應對方法,或者說太子殿下的應對方法,聽起來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隻要中原的叛軍接受招安,那麼中原之亂,至少是在名義上就不存在了,那麼被皇帝陛下喊到中原的朔方軍,便不能名正言順的繼續留在中原,隻能退回朔方去。
不過這個法子的前提,就是讓朔方軍再給叛軍幾輪壓力,同時命令蘇靖在側翼,進攻叛軍,逼的叛軍不得不接受朝廷的招安。
而即便太子殿下的這個策略完美的實施,也隻不過是把中原問題這個大炸彈,往後延後了一些時日而已。
接受招安的叛軍,反而會多一兩年喘息的餘地,到時候說不定要變得比現在更加難以處理,一不小心,中央王朝可能就會對地方徹底失去掌控力,到時候,就真的會弄到天下四處諸侯混戰了。
沒個一二十年,休想消停下來。
李雲跟杜謙聊了好一會兒之後,最終,李雲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中原的事情,無論怎麼進展,現在都不是越州能管的著的事情,咱們也隻能坐視,隻是蘇大將軍…”
杜謙低頭喝了口茶水,緩緩說道:“蘇大將軍,已經進退兩難了,他領的那些江南道的兵,現在已經傷亡不小,又沒有得到朝廷的補給,如果朝廷逼著他再一次進兵,去跟叛軍作戰,恐怕到最後,一定是兵敗的下場。”
李雲沉默不語。
這個時候,天下既然已經亂了起來,對於蘇家來說,乾脆占了一兩個州,對朝廷陽奉陰違,朝廷對他們是全無辦法的,將來說不定也能成為一方諸侯,但是,蘇大將軍將蘇晟給派到了京城裡,做事情便不得不循規蹈矩起來。
估計那個時候,蘇靖也完全沒有想到,朝廷會把他的兒子給扣在京城。
揉了揉太陽穴之後,李雲抬頭看向杜謙,問道:“使君什麼時候回越州?”
“明天裴璜就要走了,我送完他之後,就回越州去。”
說到這裡,杜謙看向李雲,笑著說道:“李司馬婺州之功,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京城了,等裴璜回去,如果能使一點力氣,這份功勞的封賞,應該不會太小。”
李雲眯了眯眼睛。
“這個倒不甚要緊。”
他擺了擺手道:“眼下,一個越州司馬,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杜謙微微搖頭,開口道:“婺州之戰,已經可以看出,李司馬在兵事上,極有天賦,上天讓李司馬托生在此等亂世,自然是想讓司馬,成就一番功業的。”
李雲抬頭看著杜謙,沒有接話,但是目光裡,已經帶了些審視的味道。
杜謙站了起來,背著手走了幾步,然後回頭看向李雲,低聲道:“在我看來,短則一兩年,長則年,大周會比現在,混亂上十倍百倍。”
他定定的看著李雲,沉聲道:“將軍在這種時候,應該早做準備才是。”
李雲神色古怪,看著杜謙:“使君說這話,莫不是在試我?”
杜謙啞然一笑。
“我若是有心與司馬過不去,這會兒早已經趁機跟裴璜一起返回京城去了,彆的不說,這段時間,司馬在越州的所作所為,至少夠得上圖謀不軌四個字了罷?”
“在我估計。”
杜謙輕聲道:“越州軍的數目,已經超過明麵上兩倍不止。”
李雲也站了起來,看向杜謙,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之後,低聲道:“使君,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等我過幾天回了越州,咱們再好好聊一聊。”
“好。”
杜謙看著李雲,笑著說道:“我在越州,等著司馬回來。”
說罷,二人一前一後,下了煙雨樓。
李雲讓在樓下等著的孟青送杜謙回去,而他則是跟李正一起,返回客店。
這會兒,天色已經黑了,月光鋪灑下來,李雲扭頭看了看李正,問道:“瘦猴,你覺得杜使君這個人怎麼樣?”
李正想了想,回答道:“很厲害。”
李雲又問:“怎麼個厲害法?”
“他到了越州之後,越州刺史衙門的所有事情,就能處理的井井有條,越州先前的亂象,很快也都不複存在,彆的不說,之前在做官理事上,他比咱們這些寨子裡出身的人,要強的多了。”
李雲當時以代理越州事的身份接管越州之後,雖然做了一些例如均田的大政方針,但是一些細微的事情,他都沒有顧及到。
甚至,刺史衙門很多職位,一直到杜謙來之前,都是缺失的。
杜謙到了之後,沒多久就把越州的事情整理清楚,很快讓越州政務恢複到了正軌。
“而且…”
李正開口道:“咱們打婺州的時候,是杜使君負責的後勤輜重,也是井井有條,沒有任何錯漏。”
李雲抬頭望向天上的月亮,忽然說道:“你說,如果他想入夥…”
“咱們該怎麼辦?”
李正“啊”了一聲,不可置信的說道:“二哥,杜使君這個出身,怎麼會來入咱們的夥?”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剛才說的話,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李雲搖了搖頭,吐出一口酒氣,緩緩說道:“可能這些個厲害的讀書人,多少都有一些異於常人之處罷。”
古往今來,不少讀書人,尤其是曆史上那些出了名的讀書人,在做出一些人生重大選擇的時候,就跟開了掛一樣,仿佛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看到了將來的天下走勢。
因此,他們都提前下注,提前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不過這個事情,也要辯證的去看待。
也有可能是,很多讀書人都下了注,但隻有賭贏了的人,被記在了史書上,青史留名。
至於杜謙是前者還是後者,李雲說不清楚。
但是他想要入夥的態度,已經表露無疑。
因為喝了不少酒,回到了客店裡之後,李雲便很快進入了夢鄉,第二天,他去跟崔紹裴璜還有杜謙三個人打了聲招呼,便帶人離開了宣州。
李雲自然是回青陽去接他的新婚婆娘,不過李正就直接從宣州返回越州去了,畢竟越州還有很多事情,也都需要李正去處理。
…………
宋州,蘇大將軍軍帳之中。
有朝廷的使者,手捧詔令,一路進了大營之中。
蘇靖低頭叩拜,跪迎朝廷的詔令。
天使宣讀了聖旨之後,上前攙扶起蘇靖,笑著說道:“老將軍,中原之亂平息,近在眼前了,隻要老將軍再出一些力氣,等中原之亂平定,老將軍便居功至偉。”
這道詔令,是再一次催促蘇靖進兵河南府的詔令。
不過這一次,是由太子殿下所發。
蘇靖手捧朝廷的詔令,看了一眼一身藍衣的使者,忽然開口說道:“天使,老夫年紀大了,最近常覺得頭暈眼花,已經不堪重任,懇請天使回京轉告朝廷,就說老夫願意將兵權全部交給朝廷,請朝廷另擇賢良,來宋州統兵。”
說到這裡,蘇靖聲音沙啞:“老夫隻求,朝廷能允我父子返回故鄉,老夫將來,也能有個葬身之所。”
這傳信的使者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老將軍,這話可不是我這等人能傳得的,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蘇靖從懷裡,掏出早已經寫好的奏書,遞給這位使者,開口道:“那就麻煩天使,將老夫的奏書,轉稟朝廷。”
說罷,老將軍歎了口氣,揮了揮手道:“天使,老夫有些疲累了。”
這使者訕訕一笑,還是拿著蘇靖的奏書,退了出去。
蘇大將軍送走了使者之後,便來到了大帳角落裡的床鋪上,躺了下來,睜著眼睛看著帳篷,一動不動。
過了不知道多久,副將薑堰在外麵喊了幾聲之後,才闖進了帳篷裡,看到躺在床上的蘇靖之後,他連忙上前,蹲跪在地上,有些焦急:“大帥,您這是怎麼了?”
蘇靖被他喊醒,睜開眼睛看了看薑堰,然後微微搖頭:“老夫病了。”
“身體不適。”
說到這裡,蘇靖撇過頭去,緩緩歎了口氣:“掌不了兵了,軍中的事情,以後就交給你了。”
薑堰愣了愣,隨即連忙搖頭:“大帥,末將哪裡有本事掌兵,末將…”
“您得主持大局啊!”
“可是老夫已經病了。”
蘇大將軍不理他,咳嗽了一聲,連臉色都變得有些煞白。
“老夫這病,短時間內恐怕是好不了了。”
說到這裡,他閉上眼睛,再也不理薑堰。
這個時候,他必須生病。
最好是直接病死。
他如果好起來,他麾下那兩萬多江南兵,恐怕…
就要死個七七八八了。
薑堰見狀,也癱坐在地上,心中一陣茫然。
“這…這…”
他欲哭無淚。
“不乾我事啊…”
一個看小漫書很多年的管理,也是小漫的朋友朔北,最近遇到了一點感情問題,希望她以後能天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