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大聲叫嚷了一句之後,李正二話不說,捂著鼻子衝進了煙霧之中。
他本來腿腳就很利索,很快就跑到了煙霧中的李雲麵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郭典史之後,李正又上前踹了一腳,然後抬頭看向李雲,豎了個大拇指。
但是他張口說話的時候,卻是一聲淩厲的大喝:“好個反賊,敢殺朝廷官員!”
喊了一聲之後,他又看向李雲的胳膊,低聲問道:“二哥,你沒事罷?”
李雲微微搖頭。
他很有分寸,隻是皮肉傷,以他這個體格子,幾天時間就全然無礙了。
很快,更多的衙差也衝了進來,看到已經躺在地上的郭典史之後,都連忙將他從煙霧之中搶了出來。
出了濃煙之後,眾人看著倒在血泊裡的郭典史,都抬頭看著李雲,問道:“頭兒,現在怎麼辦?”
“郭典史是朝廷正經的官員。”
李雲胳膊上纏了白布,將“受傷”的左臂給懸掛了起來,吩咐道:“你們,將郭典史的屍體抬起來,與我一起去見曹司馬!”
郭漢本就有點胖,此時人已經咽了氣,抬起來就更加費勁了,兩個人根本抬不動,李大都頭直接下令,讓六個人過來一起抬郭典史的屍體。
而他們青陽過來的官差,算上李大都頭本人在內,也不過十個人,這會兒一下子走了七個,河西村東邊的“防線”,便立刻出了一個大漏洞,而這會兒,孟衝等人也剛從這個缺口衝出來,一行幾十個人,朝著四麵八方逃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李雲這邊把郭典史的屍體,送到了曹榮麵前,然後欠身道:“曹死媽,郭典史與賊首交戰,賊人凶狠,他不幸遇害了!”
曹榮先是看了看麵前躺著的郭漢,然後又抬頭看向李雲,皺眉道:“你是…青陽縣人?怎麼說話的口音怪怪的?”
李大都頭神色平靜,開口道:“回曹死媽,卑職雖然是青陽人,但是是在北邊長大,多少帶了點北方的口音。”
曹榮也沒有多想,更不會想到這個貌似純良的年輕都頭,正在狠狠地咒罵他。
他看向郭漢的屍體,悶聲道:“一幫子村民,怎麼能先殺縣令,再殺典史!”
“你們怎麼不護好郭典史!”
“曹司馬。”
李雲指了指自己的胳膊,開口道:“在下為了保護郭典史,胳膊都給那些反賊砍了一刀,再差一點位置,這條胳膊都要丟在河西村!再說了。”
“我等是青陽的官差,非是石埭的官差,要保護郭典史,也是石埭的官差保護才對,跟我們沒有什麼關係。”
曹司馬臉色一黑,怒聲道:“你敢這樣跟本官說話!”
李雲黑著臉,正要發作把眼前這個人也給一刀做掉,但是為了大局著想,他還是強行按捺住了怒氣,眼珠子轉了轉之後,臉上擠出了一個生硬的笑容。
“卑職江湖出身,說話魯莽了,曹司馬莫怪。”
他看向曹榮,繼續說道:“不知道曹司馬家住何處,卑職改天,一定帶一些禮物登門,向曹司馬賠罪。”
曹榮本就眼皮子淺,又貪財,聞言瞥了李雲一眼,也沒有再計較,而是淡淡的說道:“算你懂規矩。”
“你若是有心,本官住在哪裡,自然打聽得到。”
李雲抬頭看了曹榮一眼,心中暗忖。
是,老子一定打聽得到!
“好了。”
曹司馬皺了皺眉頭,開口道:“將這晦氣醃臢的東西抬出去,交給石埭縣縣衙處理。”
“然後繼續去守著河西村,稍晚一些,州裡的甲士就會到,那時候你們就該乾什麼乾什麼去。”
李雲沒有說話,而是抱了抱拳,扭頭離開,又讓人把郭漢給抬了出去。
他也沒有處置,直接將他放在了一邊,然後叫來了石埭縣縣衙唯一幸存的官員,縣丞劉壑。
除他之外,石埭的縣令,主簿,典史已經統統死在了這場動亂之中。
不過如果細究起來,這一次石埭縣戰死的這三個縣級官員,倒有兩個是死在李雲手裡。
…………
李雲帶著一眾下屬,回到河西村東邊的時候,郭榮以及田刺史,已經發現了有一部分河西村民出逃,於是乎,這兩位州裡的大人物,便著急忙慌的下令,剛趕到的甲士,去追捕這些逃出去的河西反賊。
而李雲等人,依舊守在河西村附近,李都頭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向身邊的一眾下屬,開口道:“弟兄們,這河西村的村民,想來都練過武,手上的本事很硬,我已經傷在了他們的手裡。”
“咱們還要在這裡守一個晚上,我們自家兄弟,我就跟你們交個底。”
李雲低聲道:“這差事是石埭的,不是我們青陽的,但是咱們的命卻是自己的,裝個樣子把差事應付過去,明天一早,咱們弟兄的事情就算是了了,到時候回了青陽,我領你們喝酒去!”
這番話,正中這些衙差下懷。
他們可是知道李雲的厲害的!
自家這個都頭,帶人連剿兩個山寨,自身都毫發無傷!
而現在,卻傷在了這些反賊手裡,足見反賊的厲害,這種厲害人物,他們自然不敢上去玩命。
於是乎,都一個個笑嘻嘻的應了下來。
李雲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忙活去了,而李正則是守在了李雲旁邊,低聲道:“二哥乾什麼還要自傷?實在不行,咱們殺幾個鳥官,回寨子裡做咱們的山大王去!”
李雲搖了搖頭,示意李正坐下。
等後者落座之後,李某人才緩緩說道:“你見到石埭縣衙,被河西村一幫子村民給攻破了,心裡瞧不起衙門,是不是?”
見李正不說話,李都頭緩緩說道:“剛才州裡來的那些甲士,你也見到了,且不說朝廷其他的兵力,單單這二百甲士,一旦上了蒼山,咱們整個大寨,立刻灰飛煙滅。”
“你我能不能活都很難說,即便活了下來,後半生也隻能亡命天涯。”
“官府,打了小的來大的,咱們要是把州裡的這些兵給清了,就會有成千上萬的兵,來找我們的麻煩。”
“所以,不能急。”
李某人看著自己胳膊上的傷勢,緩緩說道:“一點點皮肉傷而已,能消解官府的疑心,是很合算的買賣。”
“瘦猴。”
李雲喊了一聲。
正在思考的李正連忙應答,開口道:“二哥你說。”
“明天,咱們動身回青陽,我要先去一趟縣城,你回寨子裡一趟,告訴劉博,讓他著手以我的名義去買地。”
“買地?”
李正撓了撓頭:“二哥,咱們山賊,買地做什麼?難道還要自己種地啊?”
李某人眯了眯眼睛:“你不懂,自古以來,地多的人自己是從來不種地的。”
“咱們寨子不能不做,但是想要把寨子做大,還要有點明麵上的生意。”
“青陽那個姓鄭的,家裡就有成千上萬畝田地,還建了個莊子,養了上百個莊客。”
“我們將來,也可以建一個莊子,可以有一些明麵上的身份。”
李正左右看了看,低聲問道:“二哥,你是不是…不想做山賊了?”
“本來,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李大寨主握拳道:“但是這幾天在石埭所見所聞,這個山賊,老子還非做不可了!”
他冷笑道:“沒有一些山賊手段,就會像河西村一樣受儘欺淩,恐怕連田,咱們都未必買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