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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台提豐攻城坦克慢慢碾碎了已經是殘垣斷壁的杜蘭要塞,惡臭的煙霧圍繞在它們的履帶與炮管之間,而昔日威風八麵的杜蘭龍旗則是被這些粗魯的戰爭巨獸徹底蹂躪成灰塵了,訴說著這場戰鬥的結局。
黎曼魯斯傲然地走進了又一座倒在了他的腳下的頑固堡壘,他佇立在由硝煙與火焰所交織而成的大洋的中央,身旁隻佇立著寥寥幾名子嗣:狼群的大部分早就已經如同洪水滔天般席卷了潰敗的杜蘭軍勢,第三大連和第十三大連的戰士跟隨著他們的狼主,如同競賽一般屠殺著不願意投降的杜蘭人。
芬裡斯的狼王樂意於見到這樣的情景,反正他知道,自己的子嗣一定會把最大最飽滿的那顆頭顱留給他。
震耳欲聾的滔天響聲圍繞著第六軍團的基因原體:那是軍團的影刃超重型坦克所組成的編隊在前進,這些搭載著火山炮的巨獸才是真正的要塞殺手,麵對那些城高牆厚的鋼鐵烏龜的時候,它們甚至比黎曼魯斯更可怕。
狼王喜歡觀賞這些巨獸開火時的場景:熾焰燃燒空氣,化作純白之毀滅,地獄的矛尖從火藥的煙塵中射出,撕破了空氣與戰吼,宛如砸落的重錘,又宛如敲打的音鍵,在芬裡斯人的放聲高歌下,收割著一座座要塞與負隅頑抗之敵。
他喜歡看到這些碾壓性的場麵,他喜歡看到杜蘭人的要塞在無法抵抗的力量麵前土崩瓦解,僅剩的守軍佇立在廢墟與灰塵之中,在繼續抵抗與舉手投降間遲疑,不過在大多數情況下,杜蘭人在片刻的猶豫之後,便會在憤怒與背水一戰的絕望中舉起他們手中的武器,發動最後的進攻。
坦白說,黎曼魯斯其實挺喜歡他們,這些頑固不化的家夥也算是擁有真正的勇氣,但這並不妨礙他下達一條又一條的命令,將所有的杜蘭抵抗者屠殺殆儘,將一座又一座永久性要塞夷為平地,並且為了這些他親自下令的破壞與殺戮而感到……
心曠神怡。
那是一種雪恥的快樂,是一種大仇得報的簡單喜悅。
數個月以來,他和他的軍團漫無目的地在無數個星係間遊蕩,在一場場零敲碎打的戰鬥中積攢著杜蘭的情報,在與無數計劃之內或者意料之外的對手輪流廝殺:杜蘭守軍、杜蘭艦隊、綠皮海盜、靈族海盜、還有各式各樣的異形所組成的盜匪軍團……
這樣的日子讓所有的太空野狼都陷入了一種永無止境的煩悶與痛苦之中,更不用說他們還要無時無刻地忍受杜蘭暴君通過星際廣播所擴散的尖聲嘶叫。
這簡直是折磨。
但萬幸,它終於到頭了。
他們來到了杜蘭,他們的鐵靴正在踩踏與蹂躪這裡的土地,他們的子彈與刀鋒正在收割杜蘭的性命,他們的炮火正在讓成千上萬的杜蘭人在恐懼與尖叫中倒下、死去、灰飛煙滅,整個世界都將被碾壓性的力量徹底撕成碎片,作為黎曼魯斯與太空野狼發泄這數個月煩悶的最好工具。
至於那些更【文雅】的問題:征服杜蘭所需要的手段、這個世界日後的恢複工程與繳稅情況、還有這種充斥著暴力與仇恨的開疆拓土會不會埋下隱患……
那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
他也沒資格去考慮。
他是黎曼魯斯,太空野狼的主人,也是帝皇親選的劊子手。
第三個身份比第二個更重要,而第二個身份比起第一個也是重若千鈞。
所以,他知道他要做什麼:清償私怨,終結仇讎,血債血償,讓他的狼群不會在積怨中耽誤帝皇那隨時都可能派下來的任務。
他隻需要做到這些。
黎曼魯斯咆哮著,放肆著,喜悅著,努力讓自己像是一個真正的芬裡斯人,一個真正的太空野狼那樣,在這場酣暢淋漓的屠殺中得到真正的快樂。
他不斷嘗試著。
直到一名戰士的通報來到了他的麵前。
又是第十三大連。
狼王皺起了眉頭,隨後,他少見地拿起了自己的傳感器讀數,開始觀察自己手下兩個大連的進攻情況:第三大連的勢頭要稍稍頹靡一些,他們剛剛撕破了杜蘭最後的皇宮【猩紅要塞】的外側防線,就被一支及時回援的杜蘭機動部隊突襲了身後,現在,第三大連的狼主正帶著他的戰士在牆壘與戰壕中來回穿梭,擊毀著那些坦克與裝甲車。
而另一邊的第十三大連……
【約林那個王八蛋在乾什麼?】
黎曼魯斯看著他最信任的狼主在猩紅要塞的外側走出了一條七扭八拐的曲線,連帶著整個大連的進攻方向都顯得極不協調,硬生生地停在了距離要塞核心倒數第二個防線隻有一步之遙的位置。
【等我再找到他,我一定要打爆他的頭!】
黎曼魯斯罵罵咧咧地把手中的數據板扔了出去,然後他從地麵上拔起了自己的【克拉肯之噬】,抬起頭,聞了聞鮮血與風的氣息。
【我們走。】
【去看看約林那個王八蛋在乾什麼。】
【帝皇在上,我們得快點,兩個小時的界限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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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林—血吼正在撕咬著杜蘭的防線。
他帶著他的戰斧,三個小隊,還有他的兩顆心臟都無法承受的罪惡感。
背叛。
這是一次背叛。
他在做的事情:違抗魯斯的命令,修改連隊的進攻方向,不再讓太空野狼的兵鋒向著杜蘭的宮殿穩步推進——這與背叛無異。
他一清二楚。
對秘密的隱藏,對命令的違背,對忠誠的玷汙,這些最晦暗的舉動在狼主的心中結成了烏黑的腫塊,大口大口地吸取著他的快樂與理性。
這是一種玷汙,對他自己的玷汙,自從他在芬裡斯上那個大雪漫天的深夜裡,在被火光與酒氣所烘烤地熱乎乎的大堂中,在無數戰士與酋長的注視下,跪在地上,向著魯斯族之外宣誓效忠,從而獲得了自己的第一把武器之後,他就從未做過這樣的舉動。
他還記得那一天:長夜漫漫,冬風抖擻,大堂中央的爐火燒的正旺,甚至讓人感到某種虛假的悶熟,人與酒杯的影子被火光投射到牆壁上,變換著形狀與動作,就仿佛一場隨意而為的默劇。
他正是在那一天,立下了自己的誓言,立下了最簡單也是最神聖的言語:他的劍鋒將永遠隻為魯斯族之王而揮舞。
當王病逝之後,他的效忠對象也理所當然的轉為了黎曼魯斯:王的養子,並一直持續到了今天,從未改變。
但現在,他有不得不打破它的理由。
狼主舉起戰斧,咆哮,揮舞,又一個杜蘭的武士在他的淩厲攻勢下粉身碎骨,但是他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去品味勝利的氣息,因為一種過去的幻影、現在的焦急與未來的擔憂已經疊加在了一起,反複炙烤著他的內心。
他是魯斯的第一批戰友,整個第十三大連都是如此,當全父來到了芬裡斯,想要帶走他的子嗣的時候,他們不願意就此離開他們的君王,從而失去自己的誓言,與錯過蒼穹之外的燃燒神國。
於是,他們走上了手術台,隻有極少的一部分活了下來,而約林就是那些人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也是魯斯最信任的一個,所以,他記得一些更神秘的東西,他還記得他們的血脈之中並非隻有半神的改造與芬裡斯的不滅風雪,而是擁有一些更肮臟的東西。
他還記得,他們的結局除了全父的英靈殿與窩囊地死在床上,還有第三種,最為糟糕的第三種——變成野獸,變成哪怕是最偏僻的荒野都不會容納的野獸,變成哪怕最恐怖的傳說都不會提及的怪物,變成哪怕最親密的兄弟也不願回憶的可悲齷齪。
他曾以為那一切已經消失了,但現在,它卷土重來,妄圖摧毀魯斯的軍團。
約林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絕對不會容許:哪怕這樣做的代價是玷汙他對魯斯的忠誠,他也會咬著牙,做下去。
秘密必須被隱藏,直到解決辦法出現的那一天,他不知道解決的辦法會是什麼,又會出現在哪一天,他甚至不知道它到底會不會出現,他所能做的隻有掩蓋這一切,直到生命的儘頭。
“我找到它了。”
布拉維耶的聲音在通訊器中響起,這讓約林下意識的鬆了口氣。
“在下一個樓層,還有大概五十米,生命體征非常的微弱,但是還活著……身邊並沒有多少守備力量,我們能對付得了。”
“管不了那麼多了。”
狼主輕聲的嘀咕著,他率先衝過了最後的一段走廊,一頭撞進了那儘頭的庭院之中:這裡就仿佛是一座寺院或者神廟,四麵的牆壁上雕刻著各種各樣的,讓人不安的怪物。
杜蘭的士兵在這裡嚴陣以待,但是士兵的數量卻並不多,三支小隊徑直撞向了守軍的盾牆與盔甲,在這間狹小卻精妙的庭院裡點燃了戰爭的火焰。
約林殺死了四個對手,他的小隊則是損失了兩個人,還有一個新兵的胳膊已經整個的斷掉了,狼主顧不上那麼多,他匆匆輕點了一下人數,便一頭鑽進了已經化作半個廢墟的關押室中,在他的心中還殘存著一些可悲的僥幸,一些連他自己都知道有多麼可笑的僥幸心理。
而僥幸,終究是僥幸。
約林走進了這個建築,這裡大致是一座劇場一樣的地方,這倒是解釋了它的精美裝潢與典雅格調,但狼團完全沒心思在乎這些,它們踩過那些名貴的織毯與座椅,來到了這個劇場的最中央,那裡此時正懸掛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籠,而裡麵則是關押著一頭足以讓任何阿斯塔特心生忌憚的怪物。
第十三大連的狼主看著他眼前的一切:這籠子裡關押著他曾經的戰友的碎片,一個昔日偉大的太空野狼的殘餘靈魂,但此時,它隻是一個純粹的生物,一個放縱於野蠻與血腥的原始殺戮者。
狼主能看到那些被毛發包裹的利爪正不斷地試圖伸出欄杆,抓取眼前之人的血肉,這個怪物顯然已經忘記了曾經的戰友與榮耀,他的麵容已經被凝結的鮮血、猙獰的犬齒與口水所徹底扭曲,盔甲散落滿地,膨脹隆起的身軀上能看得到折磨後留下的傷痕,不斷地滴落著滲人的鮮血。
越來越多的太空野狼彙聚在了這裡,沒有人說話,這些都是約林精挑細選出來的人,他們知曉甚至見證過這種陰暗的秘密,也知道如果對待它。
數十台爆彈槍口對準了眼前這個不斷嘶吼與咆哮的怪物,狼主強忍著心中的憤怒、悲傷與惡心,輕聲低語著告彆。
“再見……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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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聲音響起,卻不是槍鳴。
約林抬起頭,隻發現四周的簾布齊刷刷地升了起來,露出它們所遮蔽的東西:十數台鏡頭對準舞台中央的圖像生成器,顯然,它們一直在記錄著,無論是籠中之物的咆哮與掙紮,還是約林剛剛的那句低語。
一個尖銳的金屬嘶鳴聲響起,刺激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杜蘭的戰士們!”
“睜大你們的眼睛,看清敵人的真麵目,戳破他們肮臟的謊言!”
“他們根本不是所謂人類的帝國!他們是一群異端、變種人與異形!他們渴望著奴役你們的親人!踐踏你們的土地……”
而就在同一瞬間,在狼主的頭盔內部顯示屏之中,赫然蹦出了那已經狼化的第六軍團戰士與剛剛的一幕。
“該死!”
狼主一咬牙,一揮手,數十股火光在轉瞬間將所有的圖像生成器撕得粉碎,但即便是如此,剛剛那一幕的記憶也依舊清晰的浮現在所有人的腦海裡。
約林看向了一旁的布拉維耶。
“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清楚,但是應該……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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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
阿拉喬斯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注定不會有人會回答他的疑問。
莊森正佇立在這間已經被清空的房間內,等待著某個人,而他的麵色並不好。
顯然,在剛剛的一瞬間,他同樣看到了某種褻瀆的生物的影像。
莊森沒有說話,他保持著沉默與思考。
而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那近乎於標誌性的清脆腳步聲。
銀發黑鎧的女王推開了房門,她的目光與自己的血親有了短暫的接觸。
莊森依舊沒有說話,他隻是緊皺著眉頭,向著摩根點了一下頭。
他的血親麵色嚴肅,點了點頭。
卡利班的雄獅停頓了一下,他閉眼,然後再睜開,某種問詢的視線對準了摩根的瞳孔。
他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這是伱自己的事情。】
摩根笑了一下,沒有更多。
在她的身上,似乎散發著某種比莊森更為暴躁的情緒。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