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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魯斯死了。
死於一場絕望的收割。
死於一張血腥的網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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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黑色的長劍劃破充斥著火藥味與血腥味的空氣,傳出刺耳的破空聲,隱約間還有金屬本身的顫音。
難以用科技的原理來解釋的槍械不斷地傾吐著致命的火舌,成百上千的子彈化作一張無法掙脫的獵網,讓生命與靈魂一起在它的撕咬下熊熊燃燒。
數以千百計的驚慌失措的皮靴不斷地踩在地上,不斷地揚起裹挾著血點的泥漿,如同一群角馬橫渡滿是饑腸轆轆的鱷魚的湍流,在擁擠與獵殺中徒勞地經曆著死亡。
屍體,到處都是屍體。
屬於人類的防線已經崩潰,最後一道遍布著要塞與地堡的防線也在冉丹大軍的合力一擊下徹底瓦解,而有組織的防禦也在第一個冉丹武士衝進戰壕的時候便迎來了它的終末。
當戰爭的殘酷終於闖入了所有人的胸膛之中,當失敗的厄兆在所有的腦海中不斷地回響,當因為憤怒與狂妄而暫時燃起的勇氣被四濺的冰冷鮮血所澆滅,大多數人終於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們遠沒有那麼無所畏懼。
抵抗結束了,戰鬥也結束了,這場兩萬對抗百萬的奇跡,在一個小時的鏖戰與一分鐘的崩潰之後,終於走向了應有的終結。
所有人都在崩潰,所有人都在奔逃,所有人都在死去,哪怕是最具威望的軍官嘶喊到嗓子冒煙,也無法召集起任何一支還能一戰的隊伍,而事實上,也沒有人會這麼做,那些矢誌於捍衛陣地的堅守者是每一條防線中最先倒下的力量。
鮮血,到處都是鮮血。
冉丹大軍那詭異的暗黑色能量流在戰場的每一處肆意咆哮著,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它們的進擊與屠殺,上千名高大而扭曲的武士互相推攘著,隻希望自己能夠比旁邊的同類更快一步地衝進潰逃的敵群之中大開殺戒,它們互相擠壓、咆哮,甚至不惜揮舞刀劍,虛張聲勢。
沒有了【霸主】的威壓,這些最傲慢最魯莽的戰士便如同掙食的餓狼一般,將所有的頭顱與功績看做是自己一人的獵物。
它們前進著,獵殺著,推攘著,這癲狂而無序的攻勢最終碾過了最後的抵抗者所聚起的小團體,在它們的前方,就是人類守軍最後的據點,而再往後一段路程,便是那座值得付出鮮血的大橋。
絕望,到處都是絕望。
守備司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營帳裡已經空無一人,隻有文件焚燒時所散發的揮不開的濃霧,他看著那些其實不怎麼重要的書卷在火堆中熊熊燃燒,然後看向了桌麵,那裡擺放著他的配槍。
他拿起了它,最後看了一眼自己曾經的指揮室,空無一人的指揮室,如今隻有散落滿地的文件與地圖。
最後一支部隊在十五分鐘前就已經徹底失去了聯係,他們原本應該守在指揮部前方的最後一個陣地,而現在,他甚至能聽到冉丹士兵的腳步聲。
最後一個參謀也已經被派去了前線,現在也許死了,又也許正在逃命。
想到這,他的目光略過窗邊,看到一個胳臂受傷的士兵被人群裹挾著奔逃,他對他似乎有些印象。
他看著那把槍,他想到了它的來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他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冉丹士兵的腳步越來越近了,他一顆顆地安著子彈,有些生疏的練習了一下射擊的動作,然後指向了門口。
他的胳膊在顫抖。
他的胸膛也是。
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沒有足夠的膽量來做這件事情。
那些異形是多麼的可怕與殘暴啊,他怎麼可能與它們戰鬥呢?
但所幸,他似乎可以做到另一件事情。
在冉丹士兵的腳步聽起來隻有數米之遙的時候,他下定了決心。
槍口伸進嘴裡,對準了咽喉與大腦。
“砰——”
槍聲響起,鮮血四溢,染紅了桌麵上的地圖,把每一寸土地浸泡在了血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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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道。
安德魯斯近乎是絕望的統計著。
第十八道足以致命的傷口。
但是毫無意義,也毫無作用。
“真是偉大的對手,你讓我想起了那些最值得銘記的……頭顱……顱骨……鮮血……”
【霸主卡門】在流血,在近乎無窮無儘的流血,流出足以讓任何一個戰士與勇者倒在地上的血河,但對它來說,這似乎完全沒有任何影響。
源源不斷的鮮血從那些猙獰的傷口之中流出,這些巨大的割痕與漏洞是安德魯斯與他的戰鬥兄弟拚命多時的戰果,以他們的記憶與推理而言,這足以讓任何一個冉丹異形再也無法成為一個威脅。
但現在,記憶被懷疑,推理被推翻,隻因這些流淌的鮮血沒有哪怕一滴墜落在地麵上,它們圍繞著【霸主】的傷疤,不斷地貼近它,環繞它,宛如一件血紅色的,可以流動的盔甲。
而一切隻源於這高大異形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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顱骨、鮮血、榮譽、戰鬥。
哪怕在最激烈的死鬥中,它也在低聲的詠唱著它們,一刻不停,毫無邏輯。
“鮮血……來吧……讓我們流血……”
它說著,瞳孔便再次被血腥所充斥。
安德魯斯與他的戰鬥兄弟對視了一眼,兩名從泰拉統一戰爭開始便並肩作戰的戰士分成了兩個角度,他們幾乎同時衝向了這個不斷變得麻煩的對手,彼此之間卻又留著一個近乎微不可查的距離。
【霸主卡門】不斷地狂笑著,大笑著,長笑著,它拖著它的劍刃,毫無畏懼,一頭撞上了那兩股毀滅的旋風。
戰鬥爆發了,這不是凡人的對決,也不是劍士的決鬥,而是最純粹的力量與風暴的互相碰撞,三把充斥著殺戮欲望的大劍揮舞起血腥的颶風,夾雜著暴怒的吼叫、肆意的狂笑,紛飛的彈片與劍刃砍過盔甲的摩擦聲響。
“對,就這樣!廝殺!殺戮!”
它在大笑,它在瘋狂,它在用它的一把劍刃壓製著兩名死亡天使,在用一道又一道的疤痕將他們的頭盔砸的粉身碎骨,把他們的配槍打飛到最遙遠的角落。
“劍刃!鏈鋸!斧頭!”
它像餓急了的豺狼一樣呲著牙,被過去的疤痕與現在的疤痕所遍布的胳臂揮舞著那把愈發鋒銳的長刀,在安德魯斯的一個閃失之間,便在他的腰間一側留下了觸目驚心的傷口。
但暗黑天使絲毫沒有在意,他抓住了這個機會,用儘一切的力量挑起自己手中的戰刃,將正在回抽的異形長刀阻擋在了半空之中,兩個強大的戰士就這樣開始了最原始的力量的比拚。
但這種對決並不是暗黑天使的計劃,因為就在與此同時,安德魯斯的戰鬥兄弟已經迅速衝了上來,在眼前的【霸主】能夠做出任何反應之前,他手中的動力劍已經無情的劃了下去。
劈砍與撕裂的聲音震天動地,一道足以殺死一名戰士三次的巨大傷口伴隨著這蘊含著憤怒、力量與計謀的完美一擊而在【霸主】的胸膛上徹底的裂開,就宛如在鬆軟的平原上犁出一條天塹的峽穀。
成了。
安德魯斯的心中泛起了喜悅。
但這種喜悅隻持續了一個瞬間。
因為就在這致命的一擊揮下的同時,一件能突破安德魯斯所有想象力的事情便活生生地出現在了眼前。
那裂開的傷口中並沒有噴突出鮮血,而是憑空長出了一排又一排的雪白獠牙,而那傷口兩邊的新鮮血肉既沒有顫抖,也沒有發乾,而是一刻不停的擴張、變寬、伸出細長的鼻子與骨頭,眨眼間,一個巨大的大獵狗的頭顱就出現在了【霸主】的胸膛之上,它毫不猶豫的伸長了脖子,死死的咬住了暗黑天使的胳臂。
見狀,安德魯斯立刻卸掉了自己劍上的力量,拚著受傷的風險結束了這場力量的對決,下一刻,他的劍鋒就如同急轉直下的雷霆一般,劈向了大獵狗的頭顱。
“呯——”
與想象中的血肉切割不同,無論是傳入安德魯斯耳中的聲音,還是他手中的長劍所傳達的震動,都意味著這詭異的野獸並非是血肉之軀。
而在這個瞬間,大獵狗的頭顱瘋狂的旋轉著,硬生生地將暗黑天使的胳臂連同著盔甲一起撕咬了下來,合金的碎片與鉚釘四散飛舞著,在它們的陰影下是如同迸發的山泉一般的鮮血。
安德魯斯沒有再嘗試進攻,他拖著他的戰友,退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然後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對手。
【霸主卡門】……
不,它現在已經不是【霸主卡門】了。
那個巨大的獵狗頭顱已經徹底地占據了它的胸膛與小腹,咧著數百顆尖銳無比的牙齒,不斷地流下渴望鮮血的口水。
而卡門,曾經的偉大的【霸主】,他的頭顱如同脆弱的葉子一樣在自己的肩膀上左右搖晃著,與那個反客為主的大獵狗相比是如此的瘦小,唯有那雙猩紅的眼睛,再也沒有恢複原來的樣子。
“顱骨……血……”
它呻吟著,呻吟著自己並不渴望的東西。
然後,它走來了。
安德魯斯站起身來,握緊了自己的刀劍。
從泰拉開始,他已經為了偉大的人類之主服役了一個世紀。
他一直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現在……
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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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燃燒。
都在燃燒。
無論是陣地,大橋,還是提格雷……
可憐的提格雷……
拉托比斯踉踉蹌蹌的走在大橋的入口,他的大腦中的思維是混亂的,扭曲的,一會想到眼下的情景,一會想到提格雷,他唯一的兄弟,他們最後的道彆是他被帶去治療之前,提格雷的一個關心的眼神。
然後,他就死了。
他們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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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死了。
仿佛踩到了什麼,他摔倒在地上,竟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但是掙紮著,拉托比斯還是強迫著自己抬起了頭,看著天,看著遠方。
一切都在燃燒。
從風中吹拂來的,隻有無窮無儘的狂笑。
他握緊了手中的那把槍,支撐著自己站起身來,就這樣呆呆的戰爭,呆呆的看著眼前燃燒的一切。
他既不想逃跑,也不想乾彆的什麼,他就是在這裡站著,看著無數的戰壕與碉堡在濃煙滾滾中徹底的消失了。
都消失了。
他站立著,時間也許是一分鐘,又也許是十分鐘。
他握著他的槍,他唯一的東西。
從最開始的那條破溝,到後來被冉丹打的丟盔棄甲,再到躲藏在荒野之中,最終來到這燃燒的地方。
他的一切都丟了。
他的一切都沒了。
他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沒有。
唯有這把槍。
但槍……又能做什麼呢?
一時之間,他竟想不透這個問題。
直到那個高大的,搖搖晃晃的身影從濃霧中一步一步地走出來的時候,他才不由得恍然大悟。
那是個什麼怪物啊,它看起來有好幾米那麼高,在一個醜陋的腦袋之下中一個巨大的獵犬的頭顱,正不斷地發出咆哮與狺狺狂吠,而當它嘶吼的時候,上麵的那個頭顱也在大聲地叫喊著什麼。
它的腰間掛著一排又一排的頭顱,有人類的,有冉丹的,還有兩個血跡斑斑的死亡天使的頭盔。
拉托比斯顫抖著,戰栗著,他的汗腺在一刻不停地流下水珠,不斷打濕著本就肮臟不堪的衣服,他的牙齒在顫抖,在不斷的相互碰撞,他的右臂在劇烈的疼痛著,就宛如一個個蟲子在裡麵翻江倒海。
但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阻礙。
他握緊了那把槍,有兩隻手。
他什麼都沒有了。
他什麼都做不到了。
因為這些操蛋的異形!
因為這些操蛋的戰爭!
他隻有一個東西了。
他隻能做一件事了。
想想,仔細想想,當初提格雷說的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for……for……
最終,他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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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 the eperor!”
他怒吼著,大喊著,發起了衝鋒。
這個無人在意的炮灰,這個毫無力量的凡人,就這樣發起了這場戰爭中的最後一次的,也許毫無意義,又也許意義非凡的抵抗。
最後一次抵抗。
“for the eperor!”
他繼續大吼著,衝向了那個不可戰勝的怪物。
吼聲被風聲所吹亂,不斷地破碎,不斷地飛舞,最後融入了戰場之上的滾滾濃煙與血霧之中,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