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後,灰霧藹藹。
一座石橋高高架起,左右兩端深入霧中,好似沒有儘頭一般。
陳黃皮站在橋上。
他低下頭往橋下一看,便看到了一條渾濁的大河。
詭異的是,這橋上寂靜無聲。
橋下卻陰風陣陣,在河麵上呼嘯而過,卷起一朵朵浪花。
浪花起起伏伏,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張張模糊的人臉。
人臉麻木茫然,雙目空洞,無聲的看著橋上的生人。
“這就是奈何橋嗎?”
“準確的說,隻是一個投影。”
赤邪不以為然的道:“真正的奈何橋在黃泉陰土,那東西可比這青銅門的位格要高多了。”
陳黃皮道:“你對黃泉陰土也很了解?”
“一知半解罷了。”
赤邪幽幽的道:“黃泉陰土有陰天子坐鎮,在那裡,祂便相當於大乾仙朝的陳皇,仙界的天帝,越是強大的存在,就越是不被允許踏足。”
“可是陰天子死了。”
陳黃皮輕聲道:“是一輪大日殺死的祂,我在黃泉陰土的時候,見到祂的屍體漂浮在天上,還有那些閻羅也一起隨祂死去。”
“或許吧。”
赤邪搖搖頭,雙目中滿是意味不明的譏笑。
這陳黃皮雖然是道主的徒弟。
但道主似乎對他並不上心。
他竟然會覺得陰天子已經死了。
那陰天子是黃泉陰土孕育的第一個生靈,生來便是黃泉陰土的主宰。
祂的力量近乎於道。
雖說近乎於道的存在,在這個世界並不少。
但陰天子可以說是獨一份。
黃泉陰土隻要還在。
陰天子就不會徹底死去。
如今天地異變,黃天還未降世,眾生死去以後無法進入輪回,而黃天降世以後,缺的這一環就會自然而然的補齊。
屆時黃泉陰土重新煥發生機。
陰天子自然也會複活。
當然,也隻有這位會複活。
這時候。
奈何橋上五道身影緩緩出現。
陳黃皮抬眼一看,便看到了龍蛇子等截天教道人。
如今,他身上有邪火加持。
而且還有隱匿神通在手,隻要找個機會殺掉一個,便可以頂替那人的身份,混入這五個道人之中。
“赤邪太小氣了。”
陳黃皮心中暗忖道:“它不願意將它的力量都還給我,不然我直接全殺了。”
殺一個道人,對他來說不算太難。
殺五個就有點捉襟見肘了。
主要是,他如今肝廟大成以後,邪眼出不來。
以至於沒法操控閻羅之影。
不過,那些和勾魂冊簽過契約的邪異們身上卻有邪眼。
隻是數量太少。
陳黃皮若是將其召喚過來,光是催生出足夠的邪眼,都要用上許久時間,這些道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站著等死。
“怪,真怪。”
“有什麼怪的?”
陳黃皮跟在那五個道人身後,頭也不回的說了一聲。
赤邪道:“這五人先你而進,可第一個來到這奈何橋上的卻是你,這難道不怪嗎?”
陳黃皮想了想說:“難道是我有升仙令的原因?”
“肯定不是!”
這句話是黃銅油燈說的。
陳黃皮驚喜的道:“黃二,你不是在鎮壓升仙令嗎?為何能抽出心神與我交談?”
“鎮個屁,它不動了。”
黃銅油燈疑神疑鬼的道:“進了這青銅門以後,你那兩塊升仙令不知怎地,就跟死了一樣,我起初還以為是要憋個大的,結果等了半天啥都沒有。”
這一路上,它雖然沒法和陳黃皮交流。
但所見所聞,它是全都看在眼裡的。
尤其是這赤邪。
黃銅油燈惡狠狠的對赤邪道:“姓赤的,彆以為陳黃皮相信你,你就能攪風攪雨了,你記住,本燈會一直盯著你。”
赤邪冷笑不語。
它雖然有攪風攪雨的心思。
可這次的確沒有想過使什麼陰招。
它隻是好奇,這青銅門後麵的東西是什麼而已。
不過,黃銅油燈這樣講,它也懶得為自己辯解。
反正,它又不是什麼好人。
陳黃皮見此,忍不住為赤邪說話:“黃二,你不要誤會赤邪了,它是我肝廟的主神,雖然它以前很壞,但誰還沒個以前?”
“我們應該相信它。”
然而,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對黃銅油燈道:“黃二,赤邪很陰險,千萬不要放鬆警惕,死了的赤邪才是好赤邪。”
“本家,我懂你!”
黃銅油燈在心中附和,可它表麵上卻做出一副變幻不定的神色,最終無奈的瞪了一眼赤邪。
赤邪麵色不變。
可心裡卻隻覺得可笑。
這一人一燈,真將它赤邪當成傻子了。
表麵一套背地一套,這路數它玩的可比陳黃皮和黃銅油燈利害太多了。
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幾個小道士要借陰神了。”
赤邪淡漠的提醒了一句。
隨後,它便轉而繼續研究起這青銅門後的構造了。
在它看來,青銅門後應該存在著許多的道路。
那能引起升仙令異動的東西,一定就在某一處。
……
龍蛇子等截天教的道人實力不凡。
他們個個都有渡劫期的修為。
其中還有一位的修為在渡劫之上,是返虛修士。
若不是受限於靈氣。
他們才不會選擇偷……嗯,借陰神之力。
“諸位,動手吧。”
龍蛇子首先開口,並且拿出了一個灰色的香爐。
那香爐隻有巴掌大小。
看著像是陶土燒製而成。
而在這香爐的爐身上,則有著三個似人非人,歪歪扭扭的小字。
其餘的道人見此,也紛紛拿出了一個爐子。
隨後,這些道人盤坐在爐子前,雙手結印,懸停在上方,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做法一樣。
“本家,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萬靈九方。”
“這不是四個字嗎?你是不是翻譯錯了?”
黃銅油燈疑神疑鬼的盯著那似人非人的小字。
這玩意它看不懂。
隻有陳黃皮生來奇異,任何字他隻要看上一眼,都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陳黃皮解釋道:“雖然看著是三個字,但實際上卻包含了四個字。”
“嘖,那杜如歸不得難受死。”
黃銅油燈有些幸災樂禍。
按照龍蛇子這些人的說法。
這爐子應該出自拜靈天之手,截天教的人不知道是偷,還是怎麼弄來的這玩意,因此才能借此呼喚陰神,然後借其力量。
陳黃皮想了想,說道:“杜如歸的先祖雖然是拜靈天的弟子,不過他除了算卦以外,其他的手段和普通修士並沒有區彆。”
拜靈天畢竟是大乾仙朝三教之一。
光是太歲教修行,都要傳承太歲之血。
沒有那血,便是看的懂太歲教的法門,也根本用不出來。
拜靈天應該也有這種類似的限製。
而就在這時。
忽然,黃銅油燈怪叫道:“快看,那破爐子好像冒煙了!”
陳黃皮抬眼一看。
隻見龍蛇子等道人掐著的法印緩緩滲出了一滴滴血液。
血液滴落在爐內。
便像是往油鍋裡潑水一樣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音。
滾滾黑煙,更是從中鑽了出來,向著奈何橋下方的河麵上衝了過去。
一時間,整條河上都泛起了黑霧。
在那黑霧之中,一個個又瘦又長,如同怪物的身影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