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我聽到暮雨邀請我玩“畫畫接龍”,心中有些猶豫。
我掌握了人類幾乎所有的知識,其中當然包括了藝術。這裡必須提及,對於人類娛樂方麵的知識,我並無太大興趣,因此我精通古典音樂但不太關注流行音樂;精通古典小說而不太在意網絡小說,所以我也精通繪畫藝術不太重視漫畫動漫。
如今我的繪畫水平,絕對已經達到了行業的巔峰,和最知名的世界級藝術家相比,也不遑多讓。
即便是“畫畫接龍”這種對技術不看重的遊戲,以我的水平,一樣能畫出傑出的作品。當然我可以藏拙欺騙暮雨,但暮雨是畫畫的天才,小時候比母親還出名的童星,她在繪畫上的敏銳程度遠超想象,我想我根本瞞不過她。
所以我打算拒絕她,至少此時我不應該在繪畫上去刺激暮雨。剛來到她家裡交談後我就明白,她並不想和我過多談論美術的話題。
我很明白,荒廢了五年的她,如今的水平大不如從前,也許連十一歲時候的她都比不上。我很想告訴她,我在乎的是暮雨而不是她的繪畫技術,但我卻知道,暮雨對美術的感情很深,某種程度上不亞於我。
“抱歉……”
我的話還未說完,暮雨一臉可憐兮兮地看著我,小跑過來抱住我的胳膊,撒嬌地對我說,“好不好嗎,人家就想和意一起玩,答應我好不好?”
我完全無法應付這樣的場景。
拋開演技不談,我是個木訥冷淡的人,我最應付不來的就是明月那種女孩子,所以暮雨一向我撒嬌,我就隻能舉手投降了。就算是現在的我,也完全不知道怎麼應付這副姿態的女孩子。
但我想這並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很多男性在麵對這般情況下,也隻能舉白旗投降吧,絕對不會比我好多少。
“好吧!”我苦笑著答應暮雨,猶豫了好一會才對她說,“其實我,這幾年的時間,並沒有徹底荒廢畫技。”
暮雨眼睛瞪得大大的,這幅表情彆樣的可愛,可我不知道她此時內心中,會感到高興呢,還是難受呢!
但我想,也許後者會更多一些吧!
她已經有五年沒有重拾畫筆,而這一切的原因出在我身上。在五年之前,我早就舍棄了畫畫,所以在暮雨的設想中,現在的我,又怎麼可能有遠超常人的繪畫技術呢!
我就好像是背叛了她的人,在那之後還要給她捅上一刀,這讓我的心中滿不是滋味。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多麼想回到五年之前,讓沮喪的她重新振作起來,改變這無法挽回的時光。
暮雨
聽到意的話,我的心中有了一瞬間的沮喪,但隨後這一絲沮喪被滿是驚喜的情緒給衝淡。
意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天才,他一定早早看出了我的顧慮,所以他才會對我坦白,那才是他猶豫的理由嘛!
可是意如今的繪畫水準,到底高到了什麼程度呢?
就連“畫畫接龍”這種娛樂為主的遊戲,都無法掩蓋他的鋒芒嗎?也許意的畫畫技術,已經遠遠,遠遠,遠遠超過了我吧!
不……我不是說現在的我,而是說在十二歲那年,沒有舍棄畫畫,一直努力進步,直至成長到十七歲的我。
我心中充斥著一種幸福感,眼淚都要奪眶而出,可是我不想讓意看到我丟人的模樣,於是我用儘平身力氣,強行壓製了下去。
但我的聲音還是有幾分嗚咽,我加大了語氣說,“那麼請意答應我,一定要全力以赴,和我一起畫出最美好的畫作吧!”
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點頭道,“我明白了!”
意畫下了第一筆,那是一個圓形的輪廓,雖然很淺淡,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太陽的雛形。
我們之間不需要再說什麼,彼此的心又連接在了一起,我懂他的想法,他也懂我的想法。
我們要畫……一個太陽,和白雲師兄那幅畫不同的是,這是一個完整、甚至完美無缺的太陽。
意畫上一筆,我便接上一筆,我們速度不慢也不快,但十分的默契,仿佛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般。
我感覺到了意每一次的畫筆,都在引領著我,他的技術好像已經高到了我看不透的程度,也許隻有達到媽媽那種水準的畫家,才能確認他如今達到了什麼樣的高度。
不知為何,畫到中途,我就有一股想要哭的衝動。我覺得又丟人又害羞,我在意的麵前經常止不住的想要落淚。
明明這五年的時間,越往後我落淚的次數就越少,可是意回來後,我總是忍不住那種心靈的悸動。
但我想,這些淚珠應該不是傷心的眼淚,而是幸福的淚水吧!
所以,此刻的我,心中應該是充滿幸福的吧!
我和意就像是被吹散的蒲公英絨毛,飛啊飛,各自飛到了世界的儘頭,但世界是圓的,所以總有一天,我們會再次相遇在一起,緊緊相連著,再不會分離。
不知用了多久時間,我們終於完成了眼前的這幅畫作,一副完美的太陽。
這幅作品的水準,根本不可能被人認為是畫畫接龍能畫出來的,那絕對不是我的功勞,而是意的。
我每畫上一筆後,意會用更嫻熟的技術,為我的筆畫增添光彩,在許多筆之後,就連我的技術都好似跨越了階級一般。
看到這幅太陽的畫作,我終於明白,意真的達到了我無法想象的程度。
我側過頭,看到的是媽媽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她的身體顯的很僵硬,似乎是在原地站了很久。我想,我們畫在中途的時候,或者更早一些,媽媽就過來了吧,隻是她一直沒有打擾我們,甚至都一丁點聲音都沒發出。
此時媽媽的視線,是看向意的,那種目光我既熟悉又陌生,因為媽媽在我十歲之後,也經常用這種目光看我。
隻不過媽媽此時看意的目光,比看我的還要誇張的多,那簡直是看外星人,甚至神靈的視線。
這幅畫的水平,比我10歲獲得的銀獎作品,不知道要高多少倍,就算是去參加歐夏天神美術競技大賽,也很有可能獲得七大獎的其中之一,甚至是白馬獎。
但是,這幅畫是如今技術倒退的我和意一起畫的,我拉低了意很多很多的水準,這樣的作品若能獲獎,那麼意的水平,到底達到了什麼樣的程度呢?
他才十七歲,難道他就已經成了比媽媽還要厲害的畫家嗎?
“時間不早了,再叨擾下去就太冒失了,容我先告辭了。”
意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晚上11點後了,於是他急忙告辭離開,媽媽遲疑了下,也沒有說什麼。
雖然我很想很想挽留他住在我家裡,隻是情緒過於亢奮,大腦有些短路,待我反應過來,意已經穿好了鞋子,在玄關朝著我揮手走掉了。
待門關上後,不知為什麼,我鼻子一酸,眼淚不自覺地流了出來。
“媽媽,意現在的繪畫水平,到底達到了什麼程度?”我好奇地詢問媽媽。
媽媽沉默了很久,搖搖頭,一臉羞愧道,“我看不出來,但我覺得他至少在我之上,至於有沒有可能達到世界級藝術家的高度,我不敢保證!”
誰也不敢保證,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甚至還並沒有太過熱愛畫畫的人,會在這個年齡達到世界級藝術家的高度。
這是媽媽遲疑的主要原因吧!
但我清楚,意就是那個絕無僅有的天才,他的才能不能用常理來衡量,所以我覺得,如今的他,已經站在了世界的巔峰,再無需仰望任何人了。
我好高興,高興地又不禁流出了眼淚,如今的我,早已看不見他的背影,但那有什麼關係呢!
我會拚命努力,拚命追逐,總有一天,我會追上他的腳步,總有一天,我會和他並肩而行。
這是意給我的無聲承諾,儘管我們未必會在一起,但隻要他站在了藝術的最高點,那我就有了奮鬥的動力,就算未來再艱苦我也不會害怕了。
和這幅“太陽”一樣,這是意送我的禮物,它的光芒如此璀璨耀眼,仿佛不是一幅畫,而是意的心意。
他和白雲師兄一樣,用藝術的形式來鼓勵我,很多時候不需要任何言語,用藝術來表達心意,是隻屬於藝術家的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