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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二更剛打,李儒風忽然傳來鏢局的管事人:“老鄭,關照夥房,按人頭做飯!每人半斤燉肉,兩斤白麵餅子!再預備五十個酒葫蘆,都灌滿燒刀子!”
“做飯?”老鄭吃了一驚,鏢局夜裡不做生意,更不出門,以免招惹是非。
“不錯,做飯。”李儒風卻晶瀅有神,氣勢凜凜,“你派人把各房裡歇著的鏢師都叫起來,全身裝束齊備,預備好家夥,不許穿帶字號的衣服,不許帶私人物件,不許帶有字號的兵器。不許喧嘩,不許點燈,一刻鐘之後到大廳見我!”
老鄭知今晚鏢局必有大舉動,當即抖擻精神,先將手下的雜役叫起,隨後安排人逐間屋子叫人。
鏢局內不算雜役,但凡可以上陣廝殺的,不論是鏢師還是外雇來的打手是五十五人。其中有三人今日晚間或是請假回家或是因為來不及趕回而外宿。在局內自有
不過一刻鐘功夫,鏢局大廳裡便黑壓壓的站滿了人頭。
燈夥沒有多點,因此大廳內光線幽暗,顯得麵目含糊,頗為詭異。
李儒風一抱拳,團團作了個揖:“各位兄弟請了!”
眾人知道此時叫人起來必有機密事,所以並不應聲,隻抱拳回禮,隻聽得廳內“唰”的一聲。
“……深更半夜將諸位叫起來,有一樁大事。”李儒風目光炯炯的看著眾人“我不用講,大夥也知道――這一個月來,咱們鏢局上上下下都在忙這件事。”
眾人雖然已經得了命令不許喧嘩,但是此時依舊發出了一陣低低的嗡嗡聲。
“如今消息已經得了,正是咱們兄弟見身手的時候。一會我就要帶人去救鏢。要帶上四十個弟兄去廝殺。我知道大夥都是好漢子,人人都想得這個好彩頭。隻是鏢局內不能無人看守。所以大夥抓鬮,抽到的一會與我一起出發,沒抽到的留守鏢局。”
說著,便有人取來一個罐子,眾人逐一抽簽,不一會便將留守的和出擊的人分成兩隊。一隊四十,一隊十二。
不論是抓到去還是留的,眾人臉色很是複雜。
抓到“去”得人,自然知道今晚必有一場廝殺,生死難料,但是事後主家有重賞;就看自己有沒有命得這場富貴了;抓到“留”的,固然不用冒著寒風去拚命,但是明日裡兄弟們得勝還朝,自己也隻有眼巴巴的看人家數銀子的份了。
李儒風看著眾人的麵孔,忽而笑道:“怎麼?!去得怕送命,沒去的怕得不到賞?”
這一句,惹得廳堂上眾人一陣哄笑。當即有人應道:“誰叫咱八字不好!不拚命就能拿賞錢的好事,輪不到咱!”
李儒風緩緩道:“這位兄弟說得好啊。大夥欺霜冒雪的出去廝殺,不過是為了碎銀幾兩。這些年走鏢的生意一日難過一日,全靠德隆給撐腰。賞兄弟們一口飯吃,一家子不受凍餓,體體麵麵的走在街上大夥叫咱一聲‘達官爺’。如今德隆的冷老爺蒙難,咱們救助冷老爺,於情是‘受人錢財與人消災’,於理也是維護鏢局兄弟們的飯碗。”
他停了停,繼續道:“此次出去救人很是凶險,兄弟們若是不想去的,在下絕不勉強。留守鏢局亦是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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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又審視眾人,見無人答話,這才繼續道:“這廳堂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不論是正職的鏢師,還是最近來幫忙的好漢,咱們和連盛的規矩都是知道的。我就不再說了,單說這回行動,德隆烏先生已經放出話來,若是救票成功,首功的賞一千兩。”
這下,整個廳堂都劇烈的騷動起來了。人人麵露貪婪欣喜之色。
李儒風很滿意這個結果,把人的欲望煽動起來了,他們自然會為之搏命。他繼續道:“凡是臨陣出力的,一律賞一百兩;另有斬殺俘獲的,一個賞五十兩,有一個算一個!”
廳堂內又是一陣躁動,原本因為半夜被叫來多少有些困餓而精神不振的鏢師們此刻一個個血脈噴張,若不是禁止喧嘩,大約這會已經嗷嗷叫的要將屋頂都揭掉了。
“留守的亦不用氣餒,今晚值夜留守的,按鏢師五十兩,雜役二十兩發給賞銀!”
屋子裡的氣氛愈發熱烈,鏢師們一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出去廝殺。
李儒風見氣氛到到了,吩咐大夥先休息吃飯,隨時準備出發。
“都飽飽的吃上一頓,今晚上不但沒覺睡,接下來幾天大夥都要辛苦一陣子了。”
這邊夥房的廚子抖擻精神,做出一頓好飯食。每人一海碗燉肉,兩斤白麵麵餅。也虧得是嚴冬臘月,後院冷屋子裡存得住肉。
和連盛的局址並不在城內,而是設在朝陽門外大街的關廂。朝陽門地處城東有“迎賓日出”之意。南方的糧食走京杭運河從通惠河水運至通縣,然後裝車,走朝陽門運入京師。除了糧食之外,大運河上運輸的的大宗貨物也多走此門。因而鏢局設在這裡不但便於交通,也免去城內關防森嚴的麻煩――畢竟鏢局打交道的主要是“匪”。
李儒風關照把鏢局內所有馬匹騾子都帶出來。四十多人出動,動靜小不了。若是對方有眼線在附近,快馬相告,對方一有防備此事就要泡湯,隻有速戰速決。
四十多騎出得鏢局,先是牽馬緩行,直到人馬都到了官道之上,這才翻身上馬,一路朝南疾馳而去。
夜裡天色莫辨,好在京師周圍的官道修繕齊整,半夜裡路上也無行人車輛,隻要大概沿著灰色的路痕走便是。為了便於識彆,每個鏢師背部和胸前都有夜光條,因此一路狂奔數十裡,無人迷失走散。
到得南苑,已是三更二點敲過。吳成早就在鏢師的護持下在路邊等待。他在野地裡待了半宿,早就凍得麵無人色,見他們總算感到,喜不自勝,道:“總算來了!這罪,你給我一千兩銀子我也不來第二回了……”
李儒風顧不得和他說話,問鏢師道:“寧佑廟情況如何?”
“一切照舊!”
李儒風當即下令,全體穿越坍塌的土牆,進入南苑。
“全體下馬!隻帶六匹快馬,裹蹄上銜。其餘馬騾都留在這裡!”李儒風命令道。縱馬飛馳夜間動靜太大,會引起裡頭的人警覺。搞不好還會引來四門的禁軍。
“所有人蒙臉!路上遇到人見一個殺一個!”他殺氣騰騰的下達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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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穿林過草,一路疾行,連吳成也被架著狂奔,他原是道人,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折騰。隻是想到事成之後一百兩銀子,這才在兩個鏢師的扶持下勉強跟隨隊伍。
也多虧有他這個向導在,白日裡鏢師已按照他的指引沿路做了夜光記號。因而隊伍行進沒有半點耽誤。到得寧佑廟外正是四更剛過一點。
“廟內情況如何?”他再一次問道。
“照舊!”
李儒風將隊伍中幾個“打頭的”召集到身旁,略作安排。
襲擊發起的時間定在五更天。此時天色微明,有利於視野,裡頭值夜的人也多倦怠,正等著人交班,正是人心渙散之時
“廟裡頭情形不明,這會時間緊迫,也來不及探聽虛實。”他將手一招,有人在周圍張開黑布帳幔,遮蔽光線。他打開“手照子”,將一幅地圖鋪開――這是根據吳成的敘述繪製的一張寧佑廟的草圖。
“這廟宇規模甚大,從山門起有三進院落。不過按照吳老道的說法,裡頭能住人的房子隻有大殿和後殿。大冷天的裡頭看票的不會超過二十人。我估摸著多數看票和‘票’都在後院裡頭。”
他用樹枝在圖上示意著:“就現在所見,他們在前院山門上有一個暗哨,大殿屋頂上亦有兩人瞭高,後院的情況不明,至少也有一個暗哨。”
陳催道:“地方不大,殺進去並無難處,隻是從這樹林子到廟門口足足半裡地,天色一放明,兄弟們隻要一出林子就會被暗哨發現。另外,周圍也無樹林遮蔽。不能預埋伏兵。若是行動不及,沒能包圍全廟,隻怕會被他們破圍而出。”
“且他們還有馬匹,若是騎馬突圍,我們雖說有馬,縱馬追逐隻怕是動靜太大。”孫長頭皺眉道,“最好廟裡就一舉拿下。”
“趁著夜色未明,先埋伏到廟旁,天色微明一起行動。”陳催道,“以鳴鏑為號。我願意打頭陣!先拿下大殿頂上的暗哨。”
他是毛葫蘆出身,上房爬屋最是靈活。既然毛遂自薦,李儒風自不必違拗他的意思,當即點頭。
“老劉,你帶著弓箭手在廟宇周圍看著,出來就射!不叫走了一個!”
劉暢笑道:“這事還用我親自帶?讓小子子們去乾就是。我跟著陳爺上屋頂,給你們壓頂助戰。保準不叫人跑出去!”
計較已定,李儒風將手下分成六隊,四名弓箭手看住廟宇東西兩側,六名鏢師騎馬待命,餘下的人分為兩隊,前後門一起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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