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些焦躁地把蓋在身上的羊皮扯了扯,“在這之前我是沒有太大感覺的,總覺得我和她早晚能走到一起,哪怕她嫁人了,我也能把她搶回來!可是……我看到她懷著孩子站在我麵前……”
女孩兒懷著孩子,左手撐著腰,右手輕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禮貌地跟他問好。
他第一次聽她如此禮貌地跟他說話。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天塌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後來又看到她了,她牽著個小女孩兒,梳著兩條小辮子,走起路來撲騰撲騰的……”
瑪納斯聽著老牧民說起那孩子,一陣陣心疼。也許叔叔幻想過很多次,和喜歡的人有了孩子之後幸福的生活。沒想到,後來,喜歡的人有了可愛的女孩兒,像她一樣可愛的女孩兒,卻是和彆人生的。
“那女娃上大學前來我們這邊玩過一次,長得跟她ana真像。”
老牧民感慨著說:“那城裡的水就是養人,她ana都沒變老,還是年輕時候那樣。”
再後來,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隻能從彆人的閒談裡聽到她的消息,說她日子過得不錯,男人本分顧家,在城裡買了一間老居民樓,養著孩子上大學。
帳篷有些破損,一股風吹進來,讓老牧民冷得頭疼。他不禁苦笑了下,這風啊,吹著一切往前跑,唯獨把他吹老了。
瑪納斯聽完叔叔的故事,已經猜到他說的那個女人是誰了。他見過一次,簡單打過招呼。
那是個普通和氣的女人,倒也沒叔叔說的那麼年輕動人,無非是他的愛為她渡了一層又一層光,讓她看起來和其他人不同。
至於叔叔自己,倒也不算老,過得去,隻是他給自己判了刑期,困在自己畫的牢裡,日日衰老。
也許這就是遺憾吧。
叔叔似乎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說:“要是喜歡人家,就要說,不要等到某天她像大鷹一樣飛遠了,你才遺憾沒有把心意告訴人家。”
“可是……”瑪納斯有很多顧慮。
“可是什麼?你儘管真誠,儘管對人家好,儘管去喜歡,其他的交給天意。她有選擇你和不選擇你的權利,但是,瑪納斯,作為一個單身青年,你也有追求她的權利。”
瑪納斯沒再說話。
漫長的沉默滋生睡意,老牧民已經睡著了,瑪納斯卻還在為該不該和阿依達娜保持距離而苦惱。
第二天早上,晨光點亮了草原,奶茶的香味四處彌漫。
阿依達娜把用炭火烤過一遍的饢遞給老牧民。
“謝了。”老牧民雙手接過來。
阿依達娜想把給瑪納斯的那一份也給老牧民,像讓老牧民遞給瑪納斯,老牧民卻身體靈活地轉了一百八十度,假裝沒有看見。
“彆克。”阿依達娜想讓彆克遞過去。
彆克正在吃東西,聽到姐姐叫,馬上抬起頭來。
老牧民馬上開口:“彆克,你看看那隻鷹,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它羽毛上怎麼有血啊?”
彆克一聽,馬上緊張地跑去找鷹了。
看到彆克屁顛屁顛跑開的樣子,老牧民不禁得意地偷笑了下。
阿依達娜很無奈,隻能親自拿著饢走到瑪納斯跟前。
“瑪納斯,給你的。”
瑪納斯接過來,“謝謝。”
瑪納斯做出很禮貌客氣的樣子,可是他發紅的臉還是出賣了他。
“阿依達娜……”瑪納斯遲疑了下,“你是自由的。”
“嗯?”阿依達娜被他這句話弄得很糊塗。
“你不要因為我而感到不自在,也不要有心理負擔。”瑪納斯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啃了兩口饢就去找羊了。
老太太看著瑪納斯朝自己走來,癟了癟嘴,嘀咕:“做男人啊,要是太靦腆,可搞不定草原上的女人。”
瑪納斯聽到半句,不由得紅了臉,假裝沒有聽到。
“小子!”老太太衝他喊了一聲,“怎麼了?這麼快就認輸了?”
“不是,你誤會了,奶奶。”瑪納斯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正好看到兩隻羊在打架,就趁機跑去拉架了。
老太太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是個實誠的孩子。”
對於感情的事,老太太從來就不熱衷於牽線搭橋,她總覺得這是順其自然的事。
又要啟程了,隊伍看上去浩浩蕩蕩,實際上和其他轉場的人比起來單薄得多。但是,他們彼此信任、依靠,並沒有覺得孤單。
又是一日的跋涉,夕陽餘暉均勻地落在每個人身上,讓所有人都如同渡上了一層金光。
遠方,雲越來越暗。
一個女人的身影在草原上奔跑,像丟了魂似的。
夕陽隻留下一抹淺淺的殘陽,夜色將她籠罩,等她跑到帳篷處的燈光下時,哈森才看到她臉上布滿亮晶晶的汗水。
“哈森!”迪麗娜爾拽著哈森的胳膊,整個人要虛弱了似的。
“出什麼事了?”哈森從沒看到迪麗娜爾這麼驚慌過。
“哈森!出事了!我堂兄、堂兄他們都失蹤了。”
其他人聽到動靜走了出來。
“好端端的,怎麼會失蹤?會不會是貪玩去河裡摸魚抓螃蟹了?”
“有可能找牛羊去了。轉場的時候,有些牛羊走丟了,他們就去找去了?”
迪麗娜爾慌張地看了七嘴八舌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哈森看出她是有所顧慮,於是拉著她來到了沒人的地方。
“出什麼事了?”哈森的心裡浮起不好的預感。
“我確定他們是失蹤了。”
“彆急,慢慢說。”哈森道。
迪麗娜爾緩了口氣,“的確有幾隻羊和一匹駱駝不見了,堂兄他們幾個就說去找一找,結果這一找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我沿著他們離開的路線找了很久,發現了很多奇怪的腳印。”
迪麗娜爾分析說:“三個堂兄都失蹤了,但是從地上的腳印來看,最少都有十來個人去過那裡。”
她把一把手掌長的匕首遞給哈森,“這是我在地上撿到的。”
這是其中一個堂兄的東西。
匕首上還有血!
“一定是出事了!哈森,我該怎麼辦?”
哈森望著遠方黑壓壓的天色,想了一陣,“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