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行。”
李吉低頭歎了口氣,心情不免亦有兩分沮喪,麵板進度461500,箭矢離突破目前階段,依舊差了四五天苦修的功夫。
而今日時機卻是已經到了八月十五。
姓趙的老狗,那一件所謂祖傳寶甲倒也送了過來,卻也不是什麼厲害玩意兒。
私藏正規的甲胄是要掉腦袋的。
趙都頭送來的也不可能是鳳翅兜鍪,鐵盔甲。
那東西一般地主豪強都收藏不起。
老趙給的,實則是一件皮甲。
唯一好處是這件甲衣用牛皮裹著一層藤木,工藝確實古怪,穿戴上尚且算是厚實。
但是能不能防禦住常年打磨武藝的九紋龍史進一記猛擊,李吉是持懷疑態度的。
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點。
李吉也是今日練箭時才想起——那就是九紋龍史進的武藝到底如何?
按照趙都頭的說法,史進雖然拜師不少,耗費頗多家財,可都是半灌水響叮當,沒什麼拿出手的真本事。
武夫論座次排名高低。
打熬體魄氣力最次。
磨煉臟腑,滋養內氣尚可。
最上等武夫練的都是精魄。
“史進那賊廝不過是居於末等,況且我們有足足四五百人。”
趙都頭當時拍著胸脯道。
這番話李吉依舊記在心頭,可是——又有一點趙都頭錯了,那就是史進並非沒拜過名師。
東京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王進曾悉心教導過其大半年。
九紋龍史進在此期間一身業藝應該屬於是突飛猛進地增長。
待李吉想起這事兒已經是第三日,也就是今兒個八月十五。
有道是身在局中不自知。
真的是沒到關鍵時刻,李吉還真就沒想起如此重要的事情。
他這兩天苦於沒有其他辦法,日日修煉箭矢,練得手臂筋絡都快跳出血管,一時間少了幾分考慮,等回過神,張都頭,趙都頭這會兒已經派人來叫他。
李吉還能如何?
與李小娥留下一句,“放心,我去去就回。”說罷,李吉拿起自己八鬥弓就隨著一眾差人出了門。
冰盤高懸。
幾乎占據半個天幕好似下一刻就會砸落在眾人頭頂上。
概因天氣寒冷,石橋河下,霧氣絲絲縷縷鑽出。
起伏的山丘鍍上一層冰輪。
不需要點火把,李吉都能看清楚,小張都頭那因過於緊張板著不動,不帶任何表情的臉。
趙都頭倒是頗為樂觀,一路上甚至還當麵勉勵李吉兩句。
森林中不時響起一兩聲狼嗥獸吼,似有暴戾的氣息回蕩。
正所謂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倒好似應在了今夜。
穿過一條筆直大道,土牆籬笆護住的一個個院子就是史家莊。
有的莊客屋子窗戶上還掛著雪白的蒜瓣笊籬,柴門上貼著秦瓊,尉遲恭的畫像。
李吉的心沒由來緊張了三分,今晚的夜色,可謂是格外明亮,可周遭一片漆黑,射箭的技藝哪怕是有麵板加持,恐怕也容易丟失些準頭。
蓋因中秋佳節。
史進的院子早就布下了宴席,莊客紛紛在外院吃酒。
大批量官兵入莊,卻也沒打草驚蛇。
不能說不聲不響。
可也確確實實沒鬨出什麼大動靜。
張趙二人做事都算把細,前後四五百土兵,竟然就把史家莊前後給圍攏起來。
“九紋龍就是生出一對翅膀來,他也飛不出去。李吉,現在信我話了吧?”
趙都頭見事情順利,心下一喜,忍不住自誇道。
“都頭高明。”
李吉連忙拍馬道。
不過,他這會兒心思尚且還在思退,想著等會真打起來——自己該如何撤走。
所以縱然拍馬也不上檔次,說得可謂無比隨意。
趙都頭隻當李吉嚇傻,本就是個膽小鬼也不曾在意他說話沒有以前好聽。
“等會你如實去說就是。”
張都頭一抽腰間的寶刀,刀刃閃閃冒著白光。
咚咚咚。
隨著腳步聲越發密集,史家莊內外院吃酒賓客這會兒也是反應過來。
“起火把。”
張都頭當即道,頓時種種聲音喧囂起來。
那院子中賓客也亂作一團。
見此一幕。
李吉心頭稍微舒緩一口氣來,果然對麵也不是什麼厲害人物。
“今夜說不定還真有機會斃了史進。”
李吉心中思忖道。
他當即忍不住進言兩句:“張都頭,趙都頭,史進那賊廝若是願降也就還好,可他若是打算奮起反抗,小人推測,他必定命賓客放火燒院,到時候大火一起,方便趁亂殺將出去。咱們可不得不防啊。”
“哼,咱省得。怎麼莫非你個摽兔,平日不練箭法,還看起了兵書?”
張都頭的話裡滿滿的嘲諷。
趙都頭也半點沒把李吉的話語放在心上,誰會相信一個射兔子的?
卻說九紋龍史進。
史進正與幾個賊頭吃酒興起,推杯換盞,割羊勸酒之際,忽地聞牆外喊聲起來。
“不好!”
啪嗒。
臉皮漲得通紅的跳澗虎陳達巴掌一拍桌叫道。
桌麵頓時裂開。
此人本是鄴城人士,善使一杆子點鋼槍,因為臂力過人,綽號跳澗虎。
且與另兩個賊頭,神機軍師朱武,白花蛇楊春一同在少華山落草。
三人平日打家劫舍,日子倒也快活。
一直等到後麵陳達打起了華陰縣主意,要破華陰縣,就得先攻入史家莊。
又因一次因緣際會的遭遇。
神機軍師朱武隻把少不更事的史進來騙,賺了個所謂的兄弟。
搞出如今八月十五團圓會的一麵。
神機軍師到底是個智囊,直說——讓史進把自己與另外兩個兄弟綁了出去,交給官府,到時候也好保全史進。
此乃一條堂堂正正苦肉計也。
史進少年意氣如何肯應,正欲推辭之時。
“史進!”
“史進!”
“史進!”
一聲大喝,正是李吉無疑。
他借梯子爬上牆頭,高高大喊起來:“史進,你好歹也是史家莊的好兒郎,鐵骨錚錚一漢子。那神機軍師朱武,詭計多端,此刻必定是以苦肉計詐你——且讓你把他們綁了出去,請賞,省得他們牽連於你,以此來攻你心,你切記莫要上當。”
李吉大喊的話語,可謂頗有一番見解,半個莊子都能聽見。
那內院之中。
史進正要推遲朱武請賞之言,話都到了嘴邊,可聞聽此言,不由一愣。
“賢弟啊,我們三人今日必不是誆你,隻求一點,我三兄弟隻求同死,死得痛快一些,陳達還不快去拿繩子來。”
朱武也是心思縝密之輩,聞聽李吉所言,當即表示自己所說一番話來說真心實意。
重點就是後麵半句,求同死!
史進上應天星最好義氣,哪裡聽得這般言語。
“諸位哥哥,你們置小弟於死地乎?若是真要死,我也與你們同死,不然天下好漢必定嗤笑於我,說是我把你們賺來領賞。”
史進當即言道。
少華山三賊頭既然肯來赴宴,說明就是對自己信任,自己又豈能做那不義之人。
這般心念一動,史進當即給三個賊頭打了個手勢。
“且先看我去弄清楚,諸位哥哥再看我手勢行事。”
這般說道,史進縱起一躍跳上牆頭。
“你們是哪兒來的賊人,安敢到我府上打劫?”
史進惡人先告狀道。
瞧見同樣在牆頭的李吉,史進眼眶一下就紅了三分。
一股宛若實質的威壓,從史進身上飛出。
李吉連連後退了兩步,不過,這個時候等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九紋龍史進,我想你本是英雄了得,奈何從賊,我便是那原告李吉,告你勾結賊首匪徒,禍害鄉鄰。”
李吉硬氣地頂上。
怕歸怕,可史進跳上牆頭,並未持兵刃利器。
這會兒。
李吉也就還有膽子與之爭論長短。
史進深深看了李吉一眼:“你個豬狗一般的東西,區區一個摽兔,莫非是失心瘋了不成,安敢誣告你家大爺。”
“狗日的。”
李吉小聲嘀咕罵道。
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一定不能慌。
當即,李吉深深吸了一口氣,言道:“我如何誣告於你,我有證據在手,我要是說了——你可就沒有回頭路走了,史進我敬你爹平日善待鄉鄰,現在還給你留一活路,你把那幾個賊頭綁了。大夥往後還當你是個好漢,遮奢人物?”
“證據,你能有什麼證據?說啊。”
史進此刻卻是急紅眼,直接反問道,心中也是賭,賭李吉詐他。
“說啊,有種你就說!”
史進繼續大吼。
“說!說了!你就死!”
李吉也大吼起來。
兩人對峙,寸步不讓,好似兩頭狹路相逢,必定要分出生死的猙獰野獸。
“哼,今日若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我把你這賊廝一通好打。”
“好,那你聽好了!王四回書被我所奪,如今早就在縣老爺案牘之上,你今日若是不知好歹,保管叫你家破人亡!”
“人亡!人亡!”
回音在天穹激蕩。
李吉這會兒也是被逼迫到了極限,直接當場說出證據來。
“嘶兒,嘶兒。”
現場一片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史進額頭噙滿汗珠,一張臉赤紅如燒炭。
聽到這話,史進徹底死心。
“畜生王四兒,敗我事矣!”
此刻史進心底怒罵,一手捂住劇痛的胸口,如遭刀割。
他是恨不得把莊子內,王四兒那個王八蛋生吞活剝。
史進心知事情徹底敗露,滔天的恨意衝上腦門,更是恨不得一刀活劈了眼下這個摽兔。
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眸子裡快滲出血絲,背後隱隱有龐大的青色虛影一掠而過。
氣氛緊張如即將點燃的火藥。
兩方人馬廝殺一觸即發!
關鍵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