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因為要在古田城住一個月,又要進出銷貨囤貨的,就找了個中等客棧包了個院子。
十五個人住著很鬆快,加馮升一行七人也住得下。
馮妙嫦就沒讓馮升再訂房,而是都領到了這邊包下的院子。
前腳被和離,後腳又被老夫人逼到絕境流落到外麵,收到信後,遇事一向四平八穩的三老爺都慌神了,一家子都不敢想六小姐會成什麼樣了。
越往西來,一路的荒僻不說,還有四下裡層出不窮的盜匪,馮升揪著的心就沒放下來過。
可這會兒見馮妙嫦眉目舒展哪哪都好,未見一絲悲苦憔悴的樣子,馮升心頭落地的同時也有些犯尋思。
等進了院子,見到玄八賈大這幫人,馮升臉上變了又變。
馮妙嫦已提前和玄八賈大他們知會了,這會兒玄八賈大這些見了馮升隻管順著馮妙嫦說話,都不會多嘴。
寒暄後又都給廳房讓出來給,方便馮妙嫦這邊說話。
忍冬帶著六個隨扈去安排房間,忍冬端了茶點上來。
馮升顧不得口中焦渴,“六小姐現在是什麼情形?那些人是?”
沒想到是馮升過來,馮升跟著父親在任上打點著大小事,人精乾著呢,很多事都瞞不過他的眼。
賈大洪四還罷了,玄八卻是有些打眼的。
隻憑著她出來這麼短的時日,沒門沒路的哪雇得來玄八這樣人。
原來想好的說詞就得添添減減變一變了。
“那樣的情形下能跑出來都是僥幸,若不是我手上的纏絲鐲賣了一兩半的銀子,怕是跑不多遠就被陶嬤嬤母子追回去了。
我也不敢呆在離鳳翔近便的地方,正好搭了個要往河西去的商隊的車,那會兒就想跑遠些,才在信裡和父親說在會澤等著。
隻是外麵處處都需用錢,付了搭車的錢賣鐲子的銀錢就所剩無幾了,哪夠我們等到家裡來接。
也是窮極生智吧,我就販了些零碎貨一路賣著,沒成想倒讓我趟出條道來。
這麼賣一回翻番著本錢還給做大了,那個商隊的東家瞧我會做生意,又加了本錢讓我做大。正好我也怕離了商隊我們三個女子留在會澤不安穩,就受了那東家的雇,院子裡這些幫手和夥計就是東家留給我的。”
馮妙嫦含糊提到了東家,真真假假說了一通。
又故意引著馮升以為她的嫁妝和壓箱銀子都沒帶出來,這錢就沒到祖母手裡,也是被陶嬤嬤母子貪了。
希望借此轉移下馮升的視線。
當然也能順便惡心一下祖母。
若是祖母能因此猜忌陶嬤嬤,攆了陶嬤嬤一家,也算能小出口氣。
馮升果真臉上帶現了怒意,也不覺著她行事不得體了。
隻覺著能全須全尾地好好讓他找到人,已是萬般僥幸了。
“六小姐你遭了大罪了,收到你的信,三老爺和五郎君急得不得了,五郎君要自己來接,三老爺也是這個意思,還是老奴想著這個當口五郎君出來就招眼了,可彆叫鳳翔那邊起了疑,
如此才是老奴過來的。
出來前三老爺,五郎君和五娘子再三和老奴交代,讓老奴和六小姐說這回委屈了,等家去都給六小姐找補回來。
老奴出來的時候,三老爺也打發了人去鳳翔給三夫人送信。
要是知道六小姐外麵遭的這些難,三老爺他們怕是要好一陣子下不去了。”
本來就對父母和兄弟姐妹們想念非常,這會兒見了馮升,想到自己一時半會兒都不得回去,馮妙嫦心裡空落落的難受。
可該說的也不能拖了,做出為難的樣子,“升叔,我怕是不能和你回去了。
祖母這會兒必是緊盯著家裡呢,我左思右想這當口不能回去,所以我……我和那東家定了五年的契,要去河西給他管著那邊的買賣鋪子,乾滿了五年才能……回去。”
馮升他真的被驚到了,“這可使不得,六小姐可是貴家女,哪能和商賈為伍,先前不過是六小姐落難時不得以而為之,那東家倒是敢想,等我去找他分說分說,他自然就知道不該了。”
馮妙嫦隻好半真半假的接著說,“怕是不成,我已拿了人家五千兩銀子的本兒了,已都進了貨拉到河西了,如今就等我去了給生意攤子支開呢。
契書上也寫得分明,我若要毀契,得連本帶利賠人一萬兩銀子呢!”
馮升再次瞪圓了眼,不說一萬兩,就是五千兩三房也拿不出啊!
待要不信,看到這一院子的貨和人,可不是小商賈的手筆。
尤其那個玄八,可不是有錢就能請來的。
大的商賈背後哪個沒靠山,隨手就能拿出五千兩的,背後會是啥人呢?
他就起了疑,做這麼大買賣的人哪尋不來好掌櫃的,偏找到了馮妙嫦這裡。
不會是彆有所圖的吧?
“六小姐,你的事那東家不知道吧?”
馮妙嫦暗暗叫苦,果然馮升這裡不是幾句話就能說好的。
“升叔我知道輕重,隻和東家說我是商賈之婦,新喪了郎君又不容於婆家,隻能邊做些小買賣攢銀錢邊尋落腳處。”
見她提起裴三郎來語氣平淡,還直接給人說死了,馮升本就恨壞了裴家,這會兒聽著還挺解氣。
“死了郎君這個說法好,往後就這麼說。”
不過這會兒不是多說這個的時候,馮升問道,“那東家現在哪裡?老奴還是去見見罷,撂了六小姐在這,老奴回去也沒法和三老爺交代。”
“升叔你去見人,人家走南闖北啥沒念過,咱家什麼路數掃眼人就瞧出來了。
再者契書上白紙黑字都寫明了,升叔你去,咱該賠的銀子人也不會給抹去。
五年說長也不長的,正好我也想多賺些銀子,
父親那裡我會寫信說清楚,他一向疼我,會應我的,升叔你也由著我吧!”
馮升一時決定不下,這事兒確不好讓人知曉馮家,那許多銀子更賠不起,可就留下馮妙嫦在這麼荒僻的地方拋頭露麵做生意,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哪有貴家女如此的?
忽聽得院子裡有人進來,跟著有人揚高了音道,“人呐?都哪去了?七爺來了!”
馮妙嫦隻覺天要亡她,她這兒剛說鬆了馮升呢,七爺咋就來了。
話剛落,兩道人影已到了廳前,打頭的正是七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