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記起西嶺說過的七爺沒幾年就會回洛安城的話,還有七爺那樣輕鬆隨意地就許出了五品官。
前腳晉王就封地,後腳七爺就帶著人出來,還跑到了晉王車駕的前頭。
今日一聽到晉王聯姻了周家和韓王成了一夥,七爺這明顯是站齊王那邊兒感同身受呢。
沒什麼可懷疑了,七爺的靠山是齊王,他此去河西應該是針對晉王的。
沒想到七爺竟有這麼大的野心,馮妙嫦一時不知道自己入他的夥是不是明智之舉了。
每到皇權更迭的時候,都要演一出幾家歡喜幾家愁。
站對了皇子的自然風光無限,從此站到了權勢的頂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站錯了的卻怎一個慘字了得,灰溜溜回老家都是好的,連帶著親族一起命喪黃泉的又有多少。
憑著從徐夫人那裡得來的一知半解,馮妙嫦倒是知道裴尚書等一班重臣雖都不滿袁家的霸道,也不得不認最後勝出的非齊王莫屬。
可能韓王和晉王聯手了會棘手些,有袁家在,該也撼動不了什麼。
雖然她連齊王手裡的嘍囉都算不上,就算齊王真的敗了,也找不到她頭上來,可事有萬一,小心些總不會有錯。
她就想到了河西得和七爺談下她受雇的年限了。
她要是一年能掙足了三萬兩銀子,五年就是十五萬兩,什麼恩都能抵消了。
所以她想談個五年之期,五年後兩邊就各奔東西。
至於父親的五品,她覺著太燒手,還是不要為好。
——
七爺帶著人一路快馬馳騁,到午時已趕出了之前一天多的路程。
照這麼下去,七八日就能進入河西境了。
隻是路上風餐露宿是難免的,這會兒下馬歇晌,久違地又開始嚼起了大餅配肉乾。
七爺掰塊餅子扔嘴裡,囫圇嚼了幾下皺眉咽了,西嶺趕緊遞上水囊,他連喝了幾口,“由奢入簡確實不好過,晚上還得趕路。”
“七爺你才將養好些,白日趕路已夠疲累了,晚上還是歇著吧?”西嶺勸著。
“連著吃這些我才沒個好呢,統共也沒幾日,無妨。”
估摸著七爺早上的火氣散差不多了,西嶺才敢提起話頭。
“七爺,那事兒該怎麼著?”
“不怎麼著,反正爺沒同意,誰也不能按著我認!”七爺嗤道,“竟出些昏招,不知聽了誰的耳根子又軟了。”
說到這些西嶺哪還敢插嘴,隻老實蹲那兒啃自己的大餅肉乾。
七爺越發來了不屑,“也不瞧瞧外頭都糟亂成什麼樣了,就剩那一畝三分地了還當多好呢,吊大餅一樣饞這個晃那個的,都爭成了烏眼雞就能顯出來他了是吧,可惜爺隻愛吃肉,好稀罕麼!”
眼角掃到快縮成鵪鶉的西嶺,“怕什麼,誰沒下場也不會是爺,大不了咱們就留在河西做土大王。”
“西邊漫天風沙的,七爺太委屈了。”
“爺不想受製於人!”
不想七爺再煩心這些,西嶺轉了話頭,“七爺是惱了馮掌櫃麼?”
“白眼狼罷了,犯不著惱。”七爺渾不在意道。
還真是惱了?隻是西嶺實在想不到馮掌櫃是哪裡失當會引得七爺如此。
見七爺不欲多談的樣子,西嶺就算有心想替妙嫦描補幾句也隻能再找機會了。
——
十日後,馮妙嫦一行總算到了會澤。
一路上給個甜棗再嚴加教要求著,柳八銷起貨來越發得心應手,是個讓掌櫃的滿意的夥計了。
路上加起來掙了五百六十多兩銀子了,按著七爺說的賺萬兩以下可給自己半成的利,馮妙嫦一點不客氣地給二十八兩揣進了自己荷包。
有這些錢,有事應急就夠了。
何況後麵進賬隻會越來越多,最難的時候算是挺過去了,就看後麵去河西怎麼把買賣做大了。
五年後她一定要帶著夠一輩子花銷的銀子離開,到時哪裡留不得。
七爺走了後,馮妙嫦也有自知之明,她一個受雇於人的小小掌櫃的可不好像七爺一樣講究。
和玄七玄八商量後,再打尖住店都揀的中等的客棧,也沒包院子,要三間上房,她們主仆三個一間,玄七玄八一間,還有賈大洪四柳八一間,剩下的就是十人的小間通鋪。
後麵這一段程路也是無比順暢,連盜匪的影子都沒瞧見。
住店時客棧掌櫃的一見到就知道他們是哪個,還悄悄說他們算是在西邊闖出名號了,再沒哪個匪窩敢打他們主意。
叫人想不到的在後頭,竟有幾個大商家打聽過來,想請這邊兒給護鏢。
雖說都給拒了,馮妙嫦卻覺著如果七爺人手富裕了,護鏢這門生意還是做得的。
往後給生意做大,隻她們主仆三個加上賈大柳八三個,這點人顯然是不夠的,馮妙嫦就跟玄七玄八要了人。
玄七玄八也痛快,讓她在跟著的三十多人裡隨便挑。
馮妙嫦不想強求,問了哪個更願意跟著她跑買賣上的事兒,有八個人站出來,她就都留了下來。
如此,到了會澤後,貨車車夫哪會乾等著,於是讓玄八留下護著馮妙嫦幾個邊做生意邊等人,分出來要在會澤銷的貨,玄七帶著下剩的二十號人和那一長隊的貨先回了河西。
安頓下來後,賈大就去東邊來必經的城門口給守門的塞了銀錢,讓見到廬城馮家來的人就叫去悅來客棧去找。
之後,每天賈大三個再帶上四個新手去坊市出攤銷貨,馮妙嫦主仆三個帶著另四個新手就四下轉著。
說了不用,玄八每次都出來護衛。
會澤和懷蘭是入河西的必經之地,而會澤東北接秦州,西南接慶平,要比懷蘭繁華一些。
來回轉了幾日,馮妙嫦心裡就有了想法。
之後她就沒出來,反而帶著忍冬兩個在灶間鼓搗吃食。
除了主仆三個,剩下的人全都肥了一圈。
玄八直呼可不好了,這麼吃下去運起輕功怕是要打折扣了,嘴上雖這麼說著,到飯點兒他一筷子也不帶少吃的。
這一天又到了晚膳時,看到三張桌上都放著暖鍋,暖鍋都吃過,冬日也算吃得,可這陣子被馮妙嫦養刁了嘴,卻是誰都不惦記。
玄八玩笑道,“這是油水太大了,要吃暖鍋刮油麼?”
等真吃上了,他就再沒功夫貧嘴了。
清白的大骨湯涮出來肉和菜,往蘸料裡滾一圈送入嘴裡,那個味道真的絕了,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味兒。
一致讚同,這是這陣子的吃食之最,沒有能出其右者。
大骨湯和食材都沒什麼,精髓就在那道馮妙嫦新琢磨出來的蘸料。
等吃飽喝足了,馮妙嫦單留下來玄八,和他說想在會澤開個暖鍋鋪子,彆的都不怕,隻蘸料的配方不能交給不可靠的。
而現在她這邊得用的太少,賈大和洪四還不能留下來,問他能不能飛鴿傳書給七爺,看七爺有什麼示下。
好歹和七爺一輛車上坐了一陣子,足夠馮妙嫦知道,七爺彆處還有不少人手。
而七爺最信任的就是西嶺和帶玄字的這幫,賈大和洪四這樣的根本挨不到他身邊,都是聽西嶺和玄字這幫調遣的。
所以這會兒馮妙嫦也隻找玄八。
玄八沒有推脫,說回房他就招信鴿傳信兒,快了三天,慢了五天就有信了。
結果等了五天,卻沒見信鴿回來,正猜是七爺那邊倒不出空來回信兒還是信鴿出了事時,前頭夥計進來回說,有廬州來的人找馮娘子。
估摸著還有半個多月才能到呢,咋這麼快就到了?
馮妙嫦趕緊帶著忍冬兩個迎了出去,看到風塵仆仆一臉疲態走進來的人,眼眶不由就紅了。
“升叔,怎麼是你來了?”
卻是父親派了身邊最得用的三房管家馮升來接她!
馮升滿是憐惜心疼地打量她,“六小姐,苦了你了,老奴來接你家去。”
知道馮升偌大年紀,卻根本沒坐馬車,是一路快馬過來的時,馮妙嫦心裡又酸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