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笙瞥了他一眼,隻覺得這人幼稚,於是移開視線。
忽然沈南皎噯了一聲——薛庭笙眼角餘光落到他身上:“撈到東西了?”
沈南皎把自己被海水浸濕的衣帶卷起來,回頭:“沒撈到活物,不過我撈到了更不得了的東西。”
他一隻手攥成拳頭狀,裡麵似乎握著什麼東西。
薛庭笙瞥了眼沈南皎的拳頭,隨即移開目光,繼續盯著不遠處的大船。
沈南皎往薛庭笙那邊挪了挪,坐到她旁邊,將緊握的拳頭伸到薛庭笙麵前,然後攤開手。
他手心躺著一枚圓潤黑亮的鱗片,約莫拇指大小,還帶著海水獨有的腥鹹氣味。
薛庭笙眼皮一跳,險些沒能控製住自己的表情。但好在她反應很快,迅速垂了眼瞼,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沈南皎道:“蛟鱗,我們已經進入蓬萊海的範圍了。你說這裡會不會真的有一條玄龍?”
薛庭笙:“有沒有玄龍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蛟褪換下來的鱗片是他們身上排除雜質形成的外殼。”
用更通俗一點的話來說,也就相當於人類的排泄物。
沈南皎反應過來,當即像扔燙手山芋似的將東西甩出去,忙不迭拿出手帕用力擦拭自己掌心。
薛庭笙看著他的動作,倒是沒有像往常一樣發出嗤笑,隻是繃著臉移開了視線。
沈南皎把擦完手的手帕也用符咒點火燒了——若是修為還在,他哪裡需要借助什麼符咒,直接用靈力打個火就完事兒了。
隻可惜現在他修為靈力都還被鎖在‘生種’內,能動用的靈力少之又少。
隻能省著點用了。
這時,原本行駛在最前麵的大船忽然停下。
緊跟在大船後麵的散修小船不明所以,但也連忙跟著停下——他們跟著鎖星派的船,一是為了金羽仙鶴更準確的位置,二則是為了安全,想讓鎖星派這樣的大宗門走在前麵為自己踩點。
這種情況下,自然沒有人願意走在鎖星派的海船前麵。
此時晚霞已經完全沉入西山,夜幕沉靜,蓬萊海上起了霧,帶著涼意的寒風穿過霧氣。
那霧氣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古怪,可以令許多修士的目光都無法穿透。
沈南皎伸手往船外一拂,冰冷水汽浸濕他下午才曬乾的衣袖。
沈南皎:“這玩意兒真怪,鎖星派不會那麼輕易的給散修當探路石,接下來要小心了。”
薛庭笙:“嗯。”
她回答得簡短而快利,反而讓沈南皎有點不習慣。
沈南皎更習慣薛庭笙不做人的樣子,她有時候突然說那麼幾句溫順的人話,就讓沈南皎很不適應。
他悄悄瞥了薛庭笙一眼,薛庭笙那雙眼眸仍舊帶著困倦的半垂,但視線卻並不彷徨,而是仿佛能穿過迷霧視物那般,目標明確的望著某個方向。
沈南皎心底升起幾分微妙的違和感。
他覺得薛庭笙可能並不是在裝樣子,而是真的可以看見。但她是怎麼做到的?
在濃霧之中湧起了明顯的靈力波動,伴隨著若有若無的誦念聲——薛庭笙目光投向靈力波動的方向,正是大船的位置。
秦家海船的甲板之上,二十位素衣的鎖星派弟子手結蘭花印,席地而坐,四名紅衣弟子分彆站定四個方位,擺開陣法,麵色肅穆。
紅衣弟子口中念念有詞,隨著咒言變化,席地而坐的素衣弟子亦不斷變化位置,在他們身體之間,湧動的靈力逐漸與這片大海的水流形成了某種呼應。
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麵驟然騷動起來,唯有大船足下那片海域平靜無波,而附近的海水卻波濤起伏,推著那些散修的小船往前方霧氣之中撞去。
起伏的海水帶著不可抗拒的推力,散修們試圖用靈力操縱船隻與之抗衡,卻發現根本無法抗衡。
有人抵抗不過被卷入前方的霧氣中,古怪的霧氣隔絕了所有人的視線,隻聽見一聲慘叫;穿過霧氣的冰冷海風,多了一絲血液的腥甜氣味。
大船之上,和元良側耳仔細傾聽,口中報出一個位置。
早早等候在旁的燕飛翼立刻將位置記下,讚歎:“還是師兄你這個法子好使。蛟的吐息形成的霧氣連金身神仙的視線都可以隔絕,但讓那些散修先進去為我們探路,以散修的慘叫聲來判斷蛟穴的位置,如此我們便能避開那些海底大蟲,直取金羽仙鶴了!”
和元良微笑,掂了掂自己的胡子,道:“不要貧嘴,好好記下方位。蛟不喜移動,也不會主動攻擊人,我們隻要繞開蛟穴,它們便不會主動攻擊我們。”
“令狐,繼續維持月潮應海陣法,直到完全摸清蛟穴的位置為止!”
令狐柳等弟子自是聽命,絲毫不敢懈怠的維持著甲板上的陣法。
月光落到陣法之中,與陣法中的靈力互相融合,攪弄海波,將一個又一個散修扔進前方茫茫的大霧之中,使得海麵上原本灰白的霧氣,都融進些許淡淡的緋紅。
大船後麵,薛庭笙將長鯨劍插入船體內——劍鞘嚴絲合縫的卡著,沒有讓一絲海水滲入進來。
以長鯨劍為中心,淡藍的靈力屏障撐起一個小小的橢圓,恰到好處隻夠包裹薛庭笙的這艘小船。她半垂眼皮,專注聽著霧氣之中傳來的慘叫聲。
四麵海波起伏猶如滾滾車輪,唯獨被淡藍靈力包裹的這葉小舟所處,水麵平靜不起絲毫波瀾。
沈南皎用手貼著船邊探入海水之中,他能摸到平靜海水邊緣一層牢固的靈力屏障。
這種屏障不是陣法,隻需要使用者能得心應手的凝結自身靈力,就可以結成。
而凝結出像他現在所觸碰的這個一樣,足以抵禦那恐怖海波的屏障——不僅需要使用者能熟練使用靈力,還需要非常大量的靈力作為維持支撐。
沈南皎喃喃自語:“這是什麼怪陣法?還能驅使海浪?感覺有點像馭水術,但馭水術弄不出這麼大的陣仗。”
薛庭笙在聽聲音之餘,抽空回答了沈南皎:“月潮應海陣,很古老的陣法,算是馭水術的前身,在萬年前是隻有部落大巫才可以使用的陣法。”
“後麵隨著部落製度瓦解,巫族消失,逐漸被人們簡化成了更方便更好用的馭水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