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傷疤(1 / 1)

推荐阅读:

薛庭笙多付了一筆錢,讓店小二將澡堂裡的其他人清空,又委托他去找一名做夜活兒的女侍來——不拘價格,但要膽大的。

店小二聽得新奇。

他自從在客棧上工以來,也算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客人。這男人晚上洗澡要找做夜活兒的姑娘,常見。

但女孩子找,倒真是頭一回,而且還點名要膽子大的。

不過當薛庭笙拋給他一錠金子——店小二將金子咬在口中試了真假後,當即不再有任何多餘的好奇心,隻笑著滿口答應,讓薛庭笙先稍等,他這就去清理澡堂和找人。

薛庭笙走後,房間裡就隻剩下沈南皎一個人。

他本來就沒有心思看書,隻不過是不想看薛庭笙,所以隨便找了個彆的渠道打發自己注意力。但即使如此,書頁就在眼前,沈南皎卻根本看不下去。

等到薛庭笙一走,他立刻將書扔到一邊,皺著眉坐起。在房間內走來走去,沈南皎心底仍舊煩得很。

他坐到窗戶邊,把自己的衣袖捋起來——隻見白玉一般溫潤的小臂皮膚上,明晃晃蜿蜒著一道碧色細線。

那條細線貫穿過沈南皎的整個小臂,最後深深的糾纏入他經脈之中。若要強行將這東西取出來,少不得要吃些苦頭。

吃些苦倒也不打緊,隻是容易被薛庭笙發現。

沈南皎盯著自己小臂研究,最後上手用力搓了搓。那條碧線不為所動,倒是沈南皎的胳膊被自己搓出幾道紅印子。

暫時沒有取出當歸蠱的辦法,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就是不知道薛庭笙去明珠庭乾什麼?明珠庭有什麼東西能吸引到薛庭笙嗎?

沈南皎短暫走神了一會,腦子裡浮現出他所了解的明珠庭——明珠庭雖然靠近望棠山,但要和望棠山相比,那可差太遠了。

不過是個小家族占據人間城池建立起來的地方,和真正擁有一方仙脈的望棠山比起來,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這樣一個破地方,有什麼值得薛庭笙眼巴巴跑過去的?

沈南皎想了半天,沒想出什麼頭緒。

左思右想想了很多,暫時還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解決眼下的困境。

薛庭笙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沈南皎探頭往窗戶外麵和房頂上看了看,都沒有看見薛庭笙的影子。

他橫豎也睡不著,尋思著自己不如去泡個熱水澡。這段時間住在北冥山上,每天壓榨自己那點微博的靈力用除塵決清理自己,但除塵決和泡澡比起來,那當然還是真正的去泡個澡比較舒服。

在心裡拿定了主意,沈南皎推門出去,到樓下找到店小二,問他澡堂子的位置。

店小二盯著沈南皎的臉發呆了一會兒,又在沈大少爺略帶不滿的反問句裡回過神來——今天店裡客人出乎意料的多,但即使人很多,店小二也對沈南皎印象深刻。

無他,隻因為這少年實在是過於漂亮。

不是那種雌雄莫辨的女性化的漂亮,而是帶著明顯性彆特征的漂亮。

舒朗眉目,瞳色略淺,個高腿長,穿身輕雪似的白,恰如一彎寒浸浸的月。

冷淡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

沈南皎的臉過於有辨識度,所以店小二清楚記得他,也記得他是跟薛庭笙一起的——既然是一起的。

店小二清了清嗓子,指著後堂的一道軟簾:“那後麵就是。”

沈南皎掀開那道軟簾,內裡一股溫熱氣撲麵而來。木地板上濕漉漉的,看上去倒是還算乾淨。

隻不過沈南皎低頭看,還是皺眉。

他驅動為數不多的靈力,往地麵使了個清潔術——濕漉漉的木地板頓時變得乾爽起來。

不過因為沈南皎現在所剩的靈力不多,所以就隻能清理出一條細窄的道路。無所謂,夠他往前走就可以了。

他踩著那條乾淨的道往前,轉過一扇畫工粗糙的屏風,抵達水池麵前。

水池裡已經被提前放好了熱水——不僅提前放好了熱水,裡麵甚至還提前泡了一個人。

還是個女孩兒。

店小二直接就給沈南皎指了方向,態度是默認沈南皎可以進去。看店小二那態度,沈南皎還以為澡堂裡沒人,所以進來時絲毫沒有擔心過這種情況。

就算是運氣極差,遇到裡麵有人,那也應當是男子。

可怎麼會是女孩兒呢?

那人背對他趴在水池邊緣,一身皮膚是勻稱的蒼白色,沾著水珠,燭光葳蕤跳動。但比起燭光和蒼白細膩的皮膚,對方後背上一大片猙獰的疤痕卻更加醒目。

女孩兒纖細的蝴蝶骨,伶仃的肩膀,蒼白的綴著水珠的皮膚——這浸潤在柔和燭光中一切本該旖旎的構造,都因為她後背上那片巨大又猙獰的疤痕,而令人絲毫生不起綺念。

第一眼約莫隻會覺得震撼。

那疤痕過於可怖了,正因為它的存在本身就很駭人,於是它不論是出現在男人背上還是出現在女人背上,都很難再對這片疤痕的第一眼衝擊產生影響。

它出現在任何人的後背上都足夠震撼人。

沈南皎目光黏著在那片疤痕上,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無法移動。

這時候有人的腳步聲靠近,沈南皎倉促回神,目光一轉,正和側門抱著木盆和手帕的年輕女子對上視線。

年輕女子臉上塗抹著濃重又豔俗的脂粉,衣著輕便單薄,臉上還有幾分沒掩飾住的訕訕。不期然抬頭望見一位神仙似的少年。

她先是一愣,旋即下意識轉頭,看向池水中雇傭了自己的人,茫然:“三,三個人一起嗎?”

沈南皎的腦子清醒過來,聽見這句話,再看女子的衣著,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臉都氣紅,嘴唇一抖,怒道:“誰要和她一起!”

喊完這句,他轉身就走,跑得太急,踩到門口濕潤潤的木地板,滑了一跤;好在沒有摔倒,危急時刻沈南皎自己迅速的扶住了牆壁,然後就像火燒屁股一樣飛快的跑了出去。

被留下的芸娘一頭霧水,撓了撓頭,又忍不住去看自己雇主。

她拿不準那個漂亮的少年是誤入此地冒犯女郎的登徒子,還是自己雇主的相識。

在氤氳的白色霧氣中,女孩兒的臉頰少見的泛著紅,是被澡堂的溫度熱出來的。儘管臉頰泛紅了,但是薛庭笙臉上卻並沒有羞澀的表情,仍舊是那片不起波瀾的平靜。

她伸手將自己黏連在肩頭的濕發撥開,舒展開雙臂,道:“幫我揉一下後腰,手重點,力氣輕了我沒感覺。”

見雇主滿臉無事發生的表情,芸娘也隻好將滿腹疑惑咽下肚皮,趕緊端著木盆跑過去給薛庭笙按腰。

她按照薛庭笙要求的,下手極重。

麵前這看起來病歪歪的姑娘,倒完全不像她外表那樣柔弱。芸娘感覺自己已經把吃奶的勁兒都拿出來了,那病歪歪的少女仍舊穩如泰山的趴著。

她後背上那片猙獰的疤痕半泡在水裡,芸娘偶爾不小心碰到,便像觸電似的,飛快挪開手,還要小心而心虛的瞥一眼薛庭笙。

好在薛庭笙似乎不在意。

芸娘心底犯嘀咕:真是奇怪的客人,難怪找人的時候要求膽子大的,這滿背疤痕……要來個膽子小的估計早就嚇暈過去了。不過這姑娘身上的疤痕也真奇怪,摸起來一點也不像血痂,反倒是跟凹凸不平的石頭麵一樣。

泡得暈乎乎有些犯困,這就是薛庭笙最喜歡的狀態。

她大方的打賞給芸娘一顆夜明珠,然後穿了衣服自己慢悠悠散步回房間。

房間燈已經熄滅了,沈南皎裹著被子麵朝裡背朝外的,也不知道睡沒睡著。

薛庭笙攏了攏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她還不會用術法弄乾自己的頭發。之前試過用召火術,不過掌握不好力度,不小心把頭發和眉毛都燒掉了。

因為不會用所以乾脆不用,薛庭笙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順便等頭發晾乾。

她一貫很能控製自己的腦子,兩眼閉上就開始發呆,隨即耳邊聽見沈南皎聲音。

“你背上的疤痕是怎麼回事?”

沈南皎問這個乾什麼?

薛庭笙想了想,開口:“你裝睡。”

沈南皎:“我又沒有說我在睡覺,所以你背上的疤痕怎麼來的?”

薛庭笙:“哦,那你早點睡,晚睡對胎兒發育不好。”

沈南皎:“沒那麼脆弱。所以你背上的疤痕——彆人打的?誰打的?”

他有點耿耿於懷,自從離開澡堂子之後,兩眼一閉,腦子裡就自動浮現薛庭笙那鋪滿猙獰疤痕的後背。

誰能把薛庭笙打成這樣?

沈南皎印象裡的薛庭笙從未敗過,她的對手不是死了就是在死的路上,自己是目前為止和薛庭笙為敵並活得最久的人。

這麼凶的女人,誰能給她傷成這樣?

想不明白,越想他越憋屈得慌——這麼大片又可怖的傷痕,可以想象那是多麼危險又痛苦煎熬的情況;對手必然用了十分陰損下作無恥上不得台麵的手段,不然怎麼會令薛庭笙受這樣的傷!

夜色中,薛庭笙聲音淡淡:“那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她回答得冷硬,沈南皎沉默。

在片刻的沉默後,他不裝睡了,從床上坐起來,單手支著床鋪,神情複雜的看向薛庭笙:“薛庭笙,你說實話,你背上的傷是不是——”

“為了複活我才留下的?”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