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勇沒問為什麼,急診科采血、給對症處置後他拿著采血管直奔急診檢驗。口罩也沒戴,陳勇站在急診檢驗室裡麵一邊說笑一邊等著檢驗結果。血鉀18o!低血鉀症!難怪看著沒精神,心電圖也有問題,果然是低血鉀導致的!把結果交給急診科醫生,急診科醫生看陳勇的眼神都不對。給了對症處置,陳勇終於放了心。“走,吃飯去!”“勇哥,你怎麼想起來給羅師兄打電話的?”莊嫣湊過來問陳勇。“覺得有事兒,我還不知道什麼事兒,當然要搖人。”陳勇理所應當的回答道。“患者有問題,我算了一下,可能會在2個小時後猝死。有了確定診斷,直接問羅浩就行。”陳勇已經總結出來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臨床經驗”。“……”“……”孟良人和莊嫣大汗。這種“確定診斷”的方式聽起來極其陌生,在臨床上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勇哥,你算的準麼?”“當然,六爻起卦,除了沒用開元通寶外都沒問題。這點小事,不用開元通寶,掐指一算就行。”“那你給我算算。”莊嫣好信兒。“無事不起卦,不能算。”陳勇笑眯眯的說道,“一會你勇哥我給你變個魔術吧。”“切~~~你這也叫臨床經驗?”“當然!”陳勇把莊嫣言語之中的譏諷排除掉,理所應當的回答道,“搖人麼,都是羅浩教的。我們出國回來,去協和看一眼,正好遇到一起吃蘑菇中毒的事件。”莊嫣側耳聆聽,專注認真。“當時我站在後麵,不管彆人怎麼樣,我是不行。不過我信羅浩行,我覺得這是人前顯聖的好機會!”“後來呢?”“羅浩直接打電話,找在南雲省工作的消化內科的師兄出來。後來一個急診醫生麵前一部手機,視頻會診,直接給診斷。”“話說南雲省的醫生的確臨床經驗豐富,能根據患者看見的幻像給藥,對症治療。”“我當時看傻了眼,這也行?後來羅浩臉皮厚,他告訴我這就是臨床經驗,還說什麼各地醫院有自己專精的項目。”“這時候他就不說他家協和什麼的了,他嘴臉變的快著呢。”嘖嘖,莊嫣想象當時的場景,一時之間心生向往。“我這都是跟羅浩學的,患者有問題,我掐指一算有大問題,那就打電話搖人唄。這都是臨床經驗,學著點。”說著,三人走出急診樓。孟良人對陳勇的話深以為然。接觸了幾個月,孟良人早已經融入醫療組,哪怕羅浩經常外出,但每天早晚微信彙報工作,孟良人一點都不敢疏忽。醫療組就這麼平穩運行,平穩的讓孟良人有一種不真實感。哪怕是在傳染病院,接診的患者病情不重,隔三差五也得有點問題。但羅教授的醫療組就平穩的讓人恍惚,不真實。後來孟良人想明白了,很多疑難診斷都是羅教授第一時間給出來的。有針對性治療,不平穩才怪。陳勇陳醫生說的有道理,有事兒就問,哪怕是“掐指一算”。三人就近吃飯,吃了一半,羅浩趕回來。“給你加副碗筷?”陳勇問道。“不了,我剛吃完。”羅浩要了一瓶百歲山,打開後輕輕抿了一口。“羅浩,怎麼判斷的?”“陳勇,怎麼判斷的?”羅浩和陳勇異口同聲的問道。“你先說。”“伱先說。”兩人頓了一下,又異口同聲的說道。孟良人低頭,扒拉著碗裡麵的飯。這也太同步了,真好磕。雖然孟良人沒這個愛好,但他知道莊嫣有。有些事兒莊嫣能做,自己就不行,所以他儘量全神貫注吃飯,仿佛對周圍的所有事兒都沒印象,根本看不見。“是這樣。”陳勇見羅浩不說話了,把自己的理論重新說了一遍。“哦?這也行?我記得梅花易數裡講無事不起卦。”“是啊,這不是有事兒麼。一頭老黃牛拉著牛車送患者來治病,這要是不起一卦,簡直太過分了有沒有。”陳勇叫囂著。“哦,是這樣。”羅浩沉吟,“回去你教教我。”“你呢?我覺得資料很少,至少要你來看一眼才行。”陳勇問出自己的疑惑,“可你直接給了答案,是你家協和病曆庫的臨床經驗?”“是啊。”“講講。”“大環內脂類的抗生素可以通過影響鉀離子通過的功能引起qt間期延長,進而引起心律失常,特彆是對於心律不齊,心動過速的患者影響更大。”“美國fda也曾發布警示通知:阿奇黴素可能引起心電活動異常改變,導致潛在的致命性心律失常。”“甘草酸是甘草中含量最高的苷類化合物,其在人體內可以水解成甘草次酸,產生廣泛的藥理作用。比如,增強血液中的氫化可的鬆的水平,而氫化可的鬆與醛固酮的作用類似,有水鈉瀦留的作用,影響電解質平衡,導致低血鉀的產生。”“這兩種藥不應該一起用,複方甘草片會增加阿奇黴素對電解質的影響,出現低鉀血症。”“你說的情況,我第一個念頭就是離子紊亂,後來聽到這兩種藥之後就判斷大概率是低鉀血症導致的。”兩人的判斷嚴絲合縫。整個過程看起來不正經,但偏偏就是這種不正經的看病方式排了一個暗雷。孟良人拿出本子,在上麵寫下阿奇黴素+複方甘草片導致低血鉀症。“老孟,準備回去研究一下?”羅浩看見孟良人的動作後笑嗬嗬的問道。“嗯,雖然現在複方甘草片不常見了,但村鎮的小診所還有。”孟良人點頭,解釋,“我記性不好,現在不寫下來的話就忘了。”“師兄,為什麼複方甘草片沒有了?”莊嫣問道,“我記得我小時候還經常吃,挺好用的。”“這是個好問題。”羅浩稱讚道。“???”莊嫣傻乎乎的看著羅浩,不知道問題好在哪。“老孟,解釋一下。”羅浩笑吟吟的看著無實物表演的孟良人。“咳咳~”孟良人咳嗽了兩聲,“複方甘草片應該叫甘草味複方阿片,是果味精神藥品。前幾年有人買了大批的複方甘草片,土法煉製,被抓了。”“哦?煉什麼?不是處方藥麼?還能繼續煉製?我怎麼感覺跟煉金師一樣呢。”莊嫣忽閃著大眼睛,滿是清澈的愚蠢。“你這孩子,老孟都說了,甘草味複方阿片。阿片類藥物,你說煉什麼。”羅浩輕聲解釋。有些話不能說清楚,羅浩隻能輕輕點莊嫣。“哦哦哦。”莊嫣連連點頭,她隻是單純,羅浩提醒一句,馬上想明白。“後來規定是必須要有醫生的處方才能購買。我當時也沒當回事,但傳染病院很快就沒這個藥了。”沒等莊嫣詢問,孟良人就開始解釋。畢竟有這麼個小白在,說不清楚她還要問,麻煩的很。“因為涉及不能碰的東西,而且這藥還出了事兒,所以院領導直接一刀切,把複方甘草片砍掉。砍掉,不賣,那就沒問題了。”“這不是懶麼?”莊嫣怔住,“簡直太過分了!”“害。”羅浩笑笑。莊嫣的清澈、愚蠢簡直就是醫療組裡的一股清流。自己不說,孟良人是老主治、老油條,沒什麼能讓他動心。而陳勇呢,正捧著手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老柳聊天,眉飛色舞的,根本不關心這事兒。隻有莊嫣在傻乎乎、氣嘟嘟的憤怒著。這麼不好,容易高血壓。“這裡麵涉及的事兒比較多,小莊你可以回家問莊院長。”孟良人含糊了一下。“老孟,你給我講講唄,我爸不說這事兒。”莊嫣開始撒嬌。一聲老孟,叫的蕩氣回腸。“e,講講。”羅浩一錘定音。“我沒有故意研究,就是當時和人一起開了家藥店……”“哦?老孟你還有這經曆?前幾年開藥店可是挺賺錢。”羅浩問道。“掙點錢麼,不寒磣,我特意考了藥師證。”孟良人笑道,“傳染病院不掙錢,我當時還有家,得養家糊口,不像現在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根本不琢磨那些事兒。”“老孟,說多了啊。”陳勇正在眉飛色舞,這時候插了一句話,“你是說羅浩不給你掙錢麼?你這暗戳戳的陰陽羅浩,小心他記仇。”“哪有……”“接著說,彆理他,裡挑外撅的。”羅浩笑道,“後來呢?”“第一呢,開複方甘草片需要登記身份證,要手動錄入,麻煩,營業員不願意賣。”“第二呢,需要醫生處方。我雖然有資格,但涉及這類藥物,我還是比較謹慎。我就是為了掙點錢,可不想違法。”“第三呢,100片10塊錢,藥效還不錯,便宜,量大管飽,提成少,營業員後來乾脆把複方甘草片藏起來就說沒有。”“啊?!”莊嫣愣住。在她的世界裡,便宜、藥效還好的藥才是王道,營業員應該願意賣才是。沒想到不光是大型的公立醫院不賣複方甘草片,連小藥店都不賣這藥。“藥店有一係列的考核製度,是我合夥人弄的,還挺實用。”孟良人老老實實的說道。聽起來和複方甘草片沒關係,其實裡麵的關係大了去了。“還有麼?”“賣彆的藥提成多,營業員也願意賣。我不好管,畢竟有業績規定,合夥人也想多掙錢。所以呢,後來我就不乾了。”孟良人歎了口氣。“醫院、藥店不是救死扶傷的地兒麼?”莊嫣問道。“彆傻了,救死扶傷得花錢啊,誰給?”陳勇鄙夷道,“就今兒那老頭,自己坐著牛車,讓一頭老的隨時都能死的老黃牛給拉來,他有錢治病?”“我可以給墊付啊。”莊嫣忽閃著眼睛。“彆鬨。”羅浩點了點桌子,“醫院裡遇到類似的事兒多了去了,不是你這種解決辦法能幫的。”“那怎麼辦?!”莊嫣有點急。能看得出來,莊嫣的確就是剛畢業的研究生,還沒被社會打磨,脫去一身的青澀。哪怕莊院長言傳身教都不行。“羅浩,解決給她看。”陳勇繼續眉飛色舞用手機聊著天。羅浩惡狠狠的瞪了陳勇一眼。“事情吧,其實也沒多難,要找對路。”“路?”“咱是公有製醫院,這一點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忘。”羅浩認真說道。“……”“……”不僅莊嫣,連孟良人都怔了一下。自家人坐一起,羅教授怎麼還唱高調呢。羅浩拿起手機,發了一條信息。“給誰發的?”“馮處長。”“是咱醫院墊付麼?急診科可能不高興。”孟良人小聲提意見。“有很多方式,醫院每年有指標,但這病太小,花不了幾個錢,醫院的指標留給大病、重病的患者。”羅浩笑了笑,“精準扶貧,治病也是一項。”孟良人不太懂這裡麵的事兒。類似的事情地區與地區之間差距都很大,所以他乾脆閉上嘴。“吃飯。”羅浩道,“彆餓著肚子,不夠就加菜,我請客。”“你請貴的,這頓太便宜了。”陳勇又說了一句。過了幾分鐘,羅浩有些驚訝,馮子軒竟然沒給自己回複消息。他看了一眼手機,時間還早,不至於休息。奇怪。“怎麼?馮處長沒回你的信兒?”陳勇問道。“嗯,一般都是秒回的。今天不知道醫務處有什麼大事,估計在忙。”羅浩有一說一。孟良人心裡歎了口氣。醫務處長,秒回一名醫生、或是帶組教授的信息,這話不管從誰嘴裡說出來都帶著不真實感。可羅教授就這麼說了,還順理成章的。“我給馮叔打個電話。”莊嫣拿出手機。“算了,馮處長應該在忙,明天我去找他。”羅浩笑笑,“老黃牛呢?”“給小帥帶著。”陳勇回答道。“一會去看看老黃牛。”羅浩有點感慨,“我聽夏老板說過,老黃牛通人性。”“還用夏老板說?我都知道。”陳勇道。“尤其是有名字的,不能吃肉,自然死亡後要葬了。”羅浩沒搭理陳勇,很認真的講述。“???”“???”“有名字,就有了羈絆,有了靈氣。你不知道?”羅浩問道。“好像聽說過一些,賜名麼,但都是大能賜名才有的吧。”陳勇有點含糊。“普通的也有,有感情麼。所以可彆輕易給人起名字,是吧。”羅浩的這個破說法乍一聽就是胡說八道,可仔細一琢磨,還有點道理。“那頭老黃牛給我跪了。”陳勇認真說道,“我受了它一跪,這筆錢我出。”“不用,這次我教小莊。臨床上很多事兒要學會變通,就跟老孟一樣。”孟良人吃不準羅教授是在誇自己還是在損自己,隻是低頭嘿嘿笑著。“老孟是油滑,滑不留手的萬年老主治。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我師父形容他自己的。”“油滑、油膩一點好,生瓜蛋子一腔熱血,怎麼混社會。”陳勇撇嘴,莊嫣對羅師兄的說法很不認可。“羅師兄,混社會……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說。我們是要建設美麗中國,不是混,不是混!”羅浩瞥了一眼莊嫣,微微一笑。“我教你劃皮縫合,結紮止血,深部打結,精細吻合。術前計劃,解剖層次,術中決斷,圍術管理。保你5年主刀,獨當一麵,技藝精湛,叱吒風雲,如何?”“啊?好啊!!!”莊嫣興奮。“我教你建立氣腹,穩穿trocar,間隙走行,滴血不出。十八般器械,樣樣精通;新輔助方案,恰到好處。保你與時俱進,吃滿紅利,後起之秀,一鳴驚人,如何?”“!!!”莊嫣傻了眼,羅師兄竟然要教這麼多!“生信分析,薈萃研究,前瞻回顧,手拿把掐。試劑調配,電泳跑柱,流式分選,轉基因鼠。保你科研碩果累累,一路基金高中,年輕有為,彎道超車,如何?”淦!莊嫣心裡罵了一句臟話。她終於知道,羅師兄是在開玩笑了。“老孟,你想學哪個?”羅浩見莊嫣目瞪口呆,轉頭問孟良人。“嘿嘿。”孟良人隻是笑,卻不說話。“老孟,有啥說啥。”羅浩揚揚眉。“羅教授,您教的這些,大家都想,但到最後估計都變成不能說的那種了。”孟良人點開羅浩的謎題。“什麼不能說?”莊嫣問道。“你猜。”莊嫣搖頭。“教你巧舌如簧,豪攬病源;壓榨牛馬,掠奪成果;編造數據,騙取經費;勾結商賈,攀附權貴。如何?”羅浩輕聲問道。“!!!”“基本都這樣,學術界的學閥怎麼出來的?最開始還都是要一本正經的,最後就變成了勾結商賈,攀附權貴,壓榨牛馬。”莊嫣愣住。她想了想,從孟良人手裡拿過筆和本,“師兄,你再說一遍。”羅浩隻是笑笑,開個玩笑而已,沒必要這麼認真。孟良人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羅浩,見羅浩正在“調教”莊嫣,便拿起手機開始操作。陳勇好奇,湊過來看了眼。“老孟,這種事兒你都做!”“嗯?老孟乾嘛呢?”羅浩問道。“給拚夕夕寫好評呢!”陳勇幾乎要跳起來,“羅浩,我就說醫療組掙錢少吧!你看老孟,2塊錢的好評都要昧著良心寫。”“我的良心就值1塊錢,2塊錢有利潤,寫一筆,寫一筆,也不費事。”孟良人笑著解釋道。羅浩對陳勇的話置若罔聞。去印度一次掙的錢夠老孟用很久,而且醫大一院的收入其實並不低。醫療係統裡雖然麵上都是三甲醫院,但其實卻差很多。像醫大一院這種省內不至於大富大貴,但也絕對說不上窮。甚至可以說過的還挺滋潤。尤其是孟良人“想懂”之後,老哥一人,不用養家,那點錢夠他瀟灑的。其實孟良人想結婚、想有個家是很容易的。醫大一院的醫生,老實穩重,收入不低,這都是加分項。但羅浩不想管那麼多,還嫌自己事兒少麼?蘭科那麵死了活了非要自己去,就足夠羅浩煩的了。【俗話說男人至死是少年~~~】手機響起。“馮處長,您好。”“哦哦哦,好,我在醫院對麵吃口飯,這就過去。”“行,咱們見麵聊。”羅浩放下手機,“陳勇你今晚回家麼?”“老柳值班,我一會給她送飯,然後回宿舍。”陳勇已經把“家”變成“宿舍”。“行啊,你們忙著。”羅浩起身,“小莊,跟我去。”“好咧!”莊嫣知道羅師兄是要教自己臨床經驗,所以才叫著自己。什麼建立氣腹、間隙行走、滴血不出,那都要時間、手術去磨,不著急。反而是這種“油膩”的社會經驗是自己最缺的。知道師兄的目的,莊嫣喜滋滋的跟在羅浩身後。“羅師兄,示範手術的事兒,你真不去啊。”一分鐘沒說話,莊嫣憋不住的問道。“不去。”“為什麼啊,去那麵做手術,揚名立萬,到時候國外會診,世界知名的專家打電話過來都得
o、
o的叫。”“我手頭的事兒太多,忙不過來。你還年輕,幫不上忙,要是你是成手,我把手術交給你,或許有時間。”莊嫣一怔,所有責任都在自己?切~兩人說了幾句後又沉默下去,羅浩沒有找話題的想法,莊嫣也不自討沒趣,隻是沉心靜氣,準備學學羅師兄的“油膩”。來到醫務處門口,羅浩一怔,看見一名科員正在馮子軒的屋子裡掃地。茶杯破碎,科員在仔細打掃,小心謹慎,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哦?發火了?一向陰沉狠戾的馮子軒也會發火?難怪這麼晚馮子軒還沒走。羅浩了解馮子軒的做事風格,能然他生氣的事兒其實不多。“小羅,來了。”馮子軒麵色如常,微笑迎了上來。可羅浩感覺身邊陰風陣陣,要不是自己陽氣旺,怕是此時此刻已經開始打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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