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詞送了薑幼之後要回來複命。
池妄吸了口煙,嗓音略微沙啞,“把她送去她外公那裡了?”
房間裡沒開燈,煙霧噴薄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濃濃的一團,他隱約看見了玻璃上,倒映著一道小小身影。
池妄怔了下,低頭嗤笑,他是神經衰弱了麼,腦海裡的幻影竟出現在眼前。
“去給我叫醫生過來。”
他吩咐賀詞,身後卻半天沒有回應。
池妄本就心煩,沒什麼耐心地擰眉轉身,“怎麼回事,讓你送個人,嘴被膠水粘住了……?”
話音還沒落,他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小人影,黑暗中就那麼嬌小的一團。
池妄愣住了,夾在指間的一長串煙灰,在顫抖中掉落。
薑幼也沒說話,黑黢黢的大眼盯著他身後某個地方,等他反應過來時,他才意識到薑幼在看他後背。
池妄身子一顫,幾乎是一瞬間轉身躲開她的視線,麵對著她,滿臉冷漠,“不是跑了嗎,還回來乾什麼?”
薑幼依舊不言語,睜眼看著他。
池妄被她盯得如芒在背,那燒灼的痛感又上來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撐不了多久,咬牙壓下她回來的欣喜,惡言惡語地趕她走,“看你淋得這一身,臟兮兮的,快滾去洗澡。”
說完不再看她,往煙灰缸裡用力摁熄了煙蒂,抓起搭在椅子上的浴袍往身上套。
料子再絲滑,摩擦到潰爛的傷口也是疼的。
池妄動作倉促,要硬生生套上去。
“啪”得一聲輕響,燈光乍泄,打斷了他穿衣服的動作。
池妄僵在書桌前,那麼點昏黃的燈光,卻充斥了整間屋子。
薑幼站在他身後,已經看到了他整個後背。
血肉模糊。
用這四個字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賀詞說,這就是答案。
薑幼眼淚決堤。
海上彌漫的大火,池妄用濕衣服把她整個罩住,而他自己在滾燙的沸水裡,被烈火灼燒。
洛懷州站在船上戲弄他,是不是身在煉獄的感覺,洛懷州不僅眼睜睜看著他承受疼痛,還帶走了他拿命救回來的薑幼,把他扔在海裡。
薑幼住院期間,池妄不是不想去看她,他根本沒從床上起來,因為傷得最嚴重的那個人是他。
池妄昏迷期間喊的是薑幼的名字,醒來的第一時間,猛的抓住賀詞的手,問薑幼怎麼樣了。
他擺脫了醫生和沈雲心的眼線,趕去找薑幼,結果看到的是她要跟洛懷州走。
所以那天在機場,他才會那樣生氣。
這世上除了池妄,沒有誰會拿命去救她。
薑幼不能體會這句話的含義,現在她明白了。
她低下了頭,眼淚砸在地板上,“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池妄神色戲謔,“告訴你乾什麼?告訴你,傷就能好?還是告訴你,像你現在這樣,跑回來可憐我?”
滿眼諷刺譏誚。
薑幼啜泣了一聲。
他倒是無所謂了,靠著書桌,從煙盒裡取了煙銜進嘴裡,打火機按了半天沒點燃,顯然還是有點心煩,“啪嗒”扔桌上,昏昏暗暗的視線中,扭頭看了薑幼一眼。
薑幼眼圈紅的像兔子一樣,仰頭看著他,眼裡還有些執拗。
他從嘴裡摘下煙,嗬了一聲,“你這是愧疚還是感動?”
薑幼紅著鼻頭,明知他故意的調戲,她認真地回答,“都有。”
“那你彆感動得太早,既然都被你看到了,今晚我不會放你走。”
薑幼眼眶懸著淚珠,目光坦然,“我沒打算走。”
池妄抓住她的手臂,黑眸幽幽,“這可是你自投羅網的!”
薑幼點頭,“嗯”了一聲。
他瞬間釋放出危險的氣息,將她抵在了書桌前。
池妄握著她的手腕的手又硬又緊,似想從她臉上探究出什麼。
薑幼感覺到了疼,她抬起頭,對上他灼灼目光,“你想乾什麼?”
“解決疼痛最好的辦法,用激烈且興奮的運動去覆蓋。”
薑幼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
敲門聲打斷了緊張的氣氛,賀詞帶醫生來了。
薑幼連忙推開他,慌慌張張轉身去開門。
賀詞領著醫生進來,總覺得氣氛不太對,二人大氣不敢喘。
薑幼打破寧靜,對醫生說,“請你幫他看看背上的傷,拜托了。”
醫生戰戰兢兢地看向池妄,“池先生……”
池妄黑著臉在沙發上坐下,讓醫生給他看傷。
整個房間空氣稀薄,賀詞在一邊不敢吭聲。
醫生更是小心翼翼地給他上藥,生怕弄疼了他。
可薑幼看到他一背的傷,忍不住眼眶溫熱,怕被發現,她慌忙轉過身去。
上完了藥,醫生交代完注意事項,賀詞送醫生出門了。
隻有薑幼仍留在房間裡。
池妄抬頭便看見了她的眼淚。
他扯了扯蒼白的唇,“你不是恨我在車上那樣對你?應該巴不得我全身潰爛流膿,最好痛到滿地打滾,你樂意看到的,還哭什麼?”
薑幼咬了咬唇,再也說不出違心的話,“我是恨你,但我也見不得你受傷,這些都是你說的,不是我心裡希望的,你嘴巴怎麼這麼毒,對彆人不留情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咒自己?”
“我又死不了。”
薑幼因為他這句話沒繃住,眼淚流的更凶。
池妄一瞧她哭的樣子,頭更疼了,“這就是我不想告訴你的原因,一點小事就哭哭啼啼,跟死了老公一樣。”
哭得他心痛死了。
薑幼眼淚汪汪,聽見他這樣說她,忙把眼淚憋回去。
你才死了老公。他怎麼還能開這種玩笑!
“你痛不痛啊?”
池妄哼道,“沒你打我那一巴掌痛。”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薑幼迅速漲紅了臉,臉頰都燙了起來,下意識把手背到身後去。
尷尬又窘迫地小聲說,“是你禽獸不如。”
“我本來就禽獸不如。”
他一把將她拽到沙發裡,手指擒著她的下巴,灼熱的盯著她的眼睛。
薑幼不躲不避,睜著水潤的杏眼兒,望著池妄英挺的容顏,心跳漸漸失衡…………
安靜且曖昧氣氛在彼此間蔓延,池妄把薑幼的唇親的紅腫,伸手摸向她平坦的小腹。
這時賀詞推開門進來,一看就尷尬了。
“不好意思,我有打擾到你們嗎……”
池妄沉著臉,“你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