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那個中年婦女走了過來，對林紹文伸出了手。
“林主任，我叫張春香，是新來的街道辦主任……”
“張主任你好。”
林紹文伸手和她握了一下，內心苦笑。
二十多年，街道辦主任換了五個。
王紅梅、顧懷微、王夢吉、吳天澤以及現在的張春香，唯獨這個張春香看來沒什麼背景。
畢竟如果真的知道一些什麼的，開口就會喊林部長，而不是喊他“林主任”了，這林主任是他用來糊弄許大茂他們的。
“林主任，你剛才說……這張永紅懷孕了？你能確定嗎？”張春香嚴肅道。
“張主任。”
邢勇頗為不悅道，“你不要用這種質問的口氣和老林說話，這事和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隻是義務幫忙而已。”
“唔。”
張春香愣了一下，急忙道，“不好意思，我隻是想問問張永紅的情況……”
“沒事。”
林紹文搖頭道，“我確定她是懷孕三個月了，不過詳細情況……最好是把她送送去屍檢，然後由官方出具一個報告。”
“我不同意。”
賈張氏尖叫道，“這人都死了，你們還要給她開膛破肚的折騰她嗎？”
“這事不需要你同意。”
張春香冷笑道，“街道辦死了人，一定要確定死因……是自殺，還是他殺，要屍檢才能弄清楚，你要再敢撒潑，直接把你關起來。”
……
賈張氏聽到這話，立刻渾身一顫。
這新來的街道辦主任看來可不是好惹的。
“行了，老周……帶人在現場勘察一下，其他人做筆錄。”
邢勇頗為晦氣的揮了揮手後，沉聲道，“從今天開始，在案子沒調查清楚之前，所有人不許離開四九城，不然可怪我不客氣。”
“欸。”
眾人皆是應了一聲。
邢勇拿了個本子，把林紹文扯到了一旁。
張春香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來。
“張主任，你……”
“邢局，不要對我有這麼大的敵意，我也隻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經過。”
張春香看著邢勇道，“我們街道辦和聯防辦本來就應該配合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也是為了工作。”
“唔，你們有矛盾？”林紹文詫異道。
“有一點。”
邢勇坦然道，“以前張主任是在婦聯工作的，她眼裡揉不得沙子……搞得整個街道都雞飛狗跳的。”
“哦，怎麼回事？”
林紹文遞了根煙給他，隨即看了一眼張春香那泛黃的手指，也遞了根煙過去。
“謝謝。”
張春香道了句謝後，嫻熟的掏出了一個煤油打火機，點燃了香煙。
“其實很多事，我們覺得沒必要上綱上線，但她不一樣。”
邢勇苦笑道，“比如說抓了去暗門子的，我們的意思就是關幾天給個教訓，然後罰款了事。”
“可她一定要通知人家的家屬，還是大張旗鼓的通知，她才來了多久，這街道裡都離婚十多對了。”
“邢局，你難道不覺得這事彆人應該有知情權嗎？”張春香冷笑一聲後，看著林紹文道，“林主任，你的意見是什麼？”
“我覺得你沒做錯，但是方式方法不對。”林紹文搖頭道。
“哦，這話怎麼說？”張春香皺眉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老邢他煩你不是煩你去通知家屬，而是煩你大張旗鼓的通知家屬。”
林紹文吐出一口煙霧，“就拿我們院子來說，大家都是住了是十多二十年的鄰居，你大張旗鼓的來通知……哪怕彆人娘們有心不想離婚，以後彆人還是會指指點點的不是？”
“這……”
張春香愣住了。
“欸，老林這話說到點子上了。”
邢勇急忙道，“我們的意思是，離不離婚是彆人兩口子的事……去暗門子這事可大可小，沒必要非要鬨得人家兩口子離婚不是？”
“唔。”
張春香愣住了。
“張主任，你應該是大衙門出來的，沒有基層工作的經驗吧。”林紹文輕笑道。
“對，以前我在四九城的婦聯工作。”張春香點點頭。
“大衙門的乾部有一個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覺得基層工作很容易，其實不是這樣的，基層工作其實很複雜。”
林紹文搖頭道，“尤其是街道辦主任這個位置，最不好做，不能太嚴厲，又不能太鬆散，在遵守法律和道德底線的同時，又要有人情味。”
“現在好像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我剛來這裡的時候，我們街道辦的結婚率和離婚率都是街道辦主任的考核指標，你想想，如果像你這樣來的話，那三天兩頭就得被上級領導罵。”
“難怪聯防辦的乾部和我的下屬都不喜歡我。”張春香苦笑道。
“他們不是不喜歡你，隻是不喜歡麻煩。”林紹文悠悠道，“而你做的這些事，就是在給大家找麻煩……離婚了，如果是年輕夫妻還好，那娘們還有娘家回。”
“如果是一把年紀的，你要她離婚了去哪裡？娘家娘家回不去，又沒有四九城的戶口，搞不好退休金都沒有，你要人家怎麼活下去呢？”
“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張春香歎氣道。
“你如果真的想給他們一點教訓的話，很簡單的。”林紹文輕笑道。
“哦，怎麼說？”張春香好奇道。
“帶兩個聯防辦的隊員過去，直接把人喊到屋子裡，大嘴巴扇他呀。”
邢勇撇嘴道，“兩巴掌下去，他以後看到你跟看到老虎一樣……再想乾什麼壞事，都得避著點。”
“打人？這……這不好吧。”張春香猶豫道。
“我們打人當然不好，但你不同呀。”
林紹文笑道，“你是街道辦主任，又兼著婦女主任……這去暗門子本來就不對，挨兩個嘴巴子不是正常的嗎？”
“我儘量適應吧。”張春香苦笑道。
“如果你真想當好街道辦主任的話，我教你一個最簡單的方法怎麼樣？”林紹文笑眯眯道。
“哦，林主任請說……”張春香正色道。
“你讓邢局給你介紹個街道辦主任，你跟著人家跟兩天……看看人家是怎麼處理事的，你自然就摸清楚這套規則了。”
林紹文吐出一口煙霧，“基層嘛，發生的事情無非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像這樣死了人的大事，幾年都遇不到一件。”
他說完以後，看向了已經被擺在門板上的張永紅，眼神頗為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