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搞錢一事,可以說是秦瑱的一個心結。
因為遠在曹操麾下之時,他就已經有搞錢的心思。
畢竟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要想改革,就要從經濟上開始。
而爭霸本身又是一件極度消耗錢財的事情。
招兵買馬、製造軍械、撫恤傷員、籌措軍需,每一項算下來都需要巨大的資金。
受困於這個時代的局限性,幾乎所有諸侯搞錢的辦法,都是通過掠奪剝削。
就如老曹一般,軍費不足便有三板斧,加稅、搶錢、盜墓。
在這個生產力被落後的農業拖累的時代,幾乎很難脫出這個禁錮。
故而曾幾何時,在老曹開始屯田之後,秦瑱就給老曹建議,現在天下局勢混亂,商業毀壞嚴重,當速速興商,積累爭霸之基。
彼時老曹剛剛入主兗州,理政安民,事物繁雜,一聽這話,就表示:
“耕織為其國本,工商乃末業,吾知君才,然則如今百姓未定,君當先理民治政,不可荒廢君治國之才!”
話語說得很委婉,就是一個意思,我知道你有才乾,但方向不對。
現在的問題在於趕緊安置百姓,不在於興商,有想法很不錯,可現在不現實。
秦瑱一聽這話,自是不敢苟同。
在他看來,就是因為農業破壞嚴重,才是興商的最佳時機。
因為在這個重農抑商的年代,經濟基本上和農業綁定。
要想促進生產力的發展,首先要打破小農自然經濟的基本結構,集中生產力,大力發展製造業。
再通過製造業反哺,進一步發展農業,最終實現生產力的進步。
彼時百姓流離失所,小農經濟已經完全破壞。
那個時候,隻要通過官方乾預,進行資源調配,就能同步實現商業和農業的進步。
因而他認為的完美屯田模式,應該是一部分人屯田養軍,一部人從事工商業賺錢,類似於後世的根據地形式,將軍隊和百姓打造成一個龐大的經濟體。
這樣一個經濟體,將所有人的利益糾結在一起,就能對任何勢力形成碾壓。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自然是和老曹據理力爭。
最後還是將老曹給說服了。
畢竟老曹也算開明,不是聽不進道理之人。
可當秦瑱想要施行的時候,阻力卻不是一般的大。
以陳宮牽頭的一票既得利益者,一聽秦瑱要把流民糾結起來發展手工業,就紛紛跳出來指責秦瑱亂政禍國。
因為對於世家來說,無論是商業還是工業,都不是好東西。
你把這些流民給集中在一起,那我們還怎麼招收佃戶?
你們發展了商業,大家都去逐利,我們的地誰去種?
說白了,秦瑱要做的事情損害到了世家的根本利益。
對此,秦瑱自然不懼,橫眉冷對,但卻把老曹嚇了一跳。
他本就是在陳宮等兗州士族的支持下坐穩的兗州,若是士族反叛,他老曹扛不住。
於是在老曹的苦苦勸解之下,秦瑱第一次改革無疾而終。
不過秦瑱並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之人,他尋思既然流民不行,軍隊總行了吧。
然後他又給老曹建議,給他一個縣,兩千兵馬,一千萬錢,一年時間,還老曹十倍之利。
但這一次,曹操卻主動拒絕這個請求。
而老曹的理由也很直白,你是我的謀主,應該縱觀全局,兗州這麼大的地盤,怎麼可能隻去治理一個小縣!
被曹操拒絕之後,秦瑱就知道改不動了。
究其原因,主要是兗州的世家勢力太過龐大,在這種龐大的勢力麵前,除非曹操全力支持,不然改革根本改不動。
但老曹同樣是士族的一員,且剛入兗州,不會為了一個還未實現的計劃,而去得罪這些世家。
所以他要想改革,就需要等到曹操看到士族的危害之後,采取抑製政策之時改進。
至此秦瑱按下了改革之心,準備等到曹操和士族起矛盾之後再改。
結果他沒想到的是,曹操確實和士族起了矛盾。
可隨之也增加了老曹的疑心病,連帶他這個創業元老都開始懷疑了起來。
此後一發不可收拾,直到他準確預測了關中大旱,並幫助老曹獲取大量流民之後,老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開始不斷削弱他手中的權力。
實則到了這個時候,洛陽有了大量流民,正是改革的最佳時機。
隻可惜他已經沒了改革的機會,隻能脫手而去。
由此,改製興商成了秦瑱心心念念之事。
不是簡單的搞錢,而是在搞錢的同時改變基礎經濟結構。
這件事情之前在老曹麾下沒法搞,後來轉到老劉麾下沒機會搞。
現在取了淮南,又有旱災,將會出現大量無家可歸的百姓,正是他著手改革的最好時機。
因而在會見了梅氏兄弟之後,秦瑱就回到了家中,取出了幾塊布帛,寫起了自己計劃書。
其實對穿越者來說,在古代賺錢真就跟玩一樣。
不說某公孫大娘,單靠倒賣奴隸、物產就壟斷了兩州生意。
就說鹽糖紙酒,衣食住行,哪一項不是暴利產業?
但真要想改變基礎經濟結構,那就需要仔細選擇產業。
比如鹽、糖等產業,確實是暴利產業,可對生產力發展卻沒多大作用。
酒同理,飯都不夠吃,這個時候發展釀酒產業,屬於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唯獨造紙業一項,可以極大推動知識傳播,打破士族的知識壟斷。
因而在秦瑱的計劃之中,鹽糖酒,都隻是斂財工具。
他們主要發展的產業,應該是造紙業、紡織業和製造業。
其中紡織業是工業之母,一是因為紡織業最為簡單,能創造巨大效益。
二是因為可以培養雇傭關係,致使資本主義萌芽。
在東漢時期,布匹是和金銀同等價值的硬通貨。
百姓一年到頭要想將自己家的勞動成果轉換成錢財,隻有兩個途徑,要麼賣糧食,要麼賣布匹!
可以說他們如果能大規模生產布匹,就是純賺的事情。
眼下大量流民之中會產生大量閒散農婦。
隻要他們準備好工具和原材料,這些農婦就是最好的廉價勞動力,可以幫他們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
至於製造業那就是工業之父,尤其是玻璃製造,更是發展工業的必要產業。
因為玻璃這種物件,不是簡單的奢侈品,玻璃的製造,關乎冶煉、農業、能源、化工等諸多產業。
首先,玻璃的燒製需要提高爐溫,降低熔點,這就關係到能源和純堿。
以化石燃料替代木柴,可以進一步發展鋼鐵製造,更新軍事裝備。
以氨堿法製造純堿,可以得到副產物氯化銨,可以用來生產化學肥料。
其次,玻璃透明且耐高溫的特性,幾乎是發展化學的必要前置!
隻有通過不斷的觀察實驗,才能不斷製造各種化學物質。
這些產業的價值遠遠超過玻璃能達成的經濟效益。
而玻璃創造的經濟效益,又能不斷倒推產業擴大,直到推動整個工業進程的發展。
至於造紙那就更不用說了,即有助於推進教育普及,又有助於搜刮士族的錢財,將資金投入建設之中,可謂萬金油。
有此三項就足以積攢足夠爭霸與改革的經濟基礎。
而除了這三項外,其他的奢侈品就是附加產業。
如此思慮一陣之後,秦瑱便將大體規劃書寫完畢。
隨之他又將造紙工藝、製造玻璃以及各種副產品的技術要點寫了下來。
這些東西其實都不難,尤其是造紙,以前他還自己做過,現在隻需要進行工藝改進。
至於玻璃,難度其實在純堿的製作,其中包含了很多化學產品,秦瑱隻知道化學式以及替代品,操作自然也需要工人來摸索。
而對於紡織業,他準備了新式紡織機的樣圖。
這個紡織機,是以前上曆史課的圖例,乃黃道婆改進,分為攪車、椎弓、三錠腳踏紡車等三個部分,可以增加紡織的效率。
搞定了這些,他便帶著計劃書又來找到了劉備。
終究是要進行改製賺錢,需要錢糧和人手,這都需要劉備知曉和點頭。
他自能統籌兼顧,卻不能瞞著大老板。
如此一路朝著劉備府內行來,結果剛一到劉備府內,便見一人匆匆行出。
定眼一看,正是孫乾孫公祐。
要說劉備麾下誰秦瑱最不熟悉,那首推便是孫乾其人。
因為孫乾雖然是劉備麾下大臣,但和他卻沒有多少有交集的地方。
他主管軍事,直接對接的就兩個人,負責情報的簡雍,負責錢糧的糜竺。
這兩人長久打交道,至少關係不錯。
唯有孫乾,一直輔佐劉備治理民生,負責戶籍和百姓管理,與他甚少交往。
不過不熟悉是不熟悉,招呼還是要打的!
因而秦瑱一看,便即笑問道;
“公佑先生何往也?”
孫乾聽得此聲,便抬起了頭來,看到是他,便一把將他抓住道:
“軍師從何而來,在下正欲去尋軍師,有要事相商!”
那模樣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一把抓住就不放手。
而秦瑱見其模樣,亦是一驚,方才孫乾低著頭還不覺得。
現在一看,這位先生兩眼浮腫,麵色發白,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
竟然毫無往日那種名士風範。
又兼被他一把抓住了手,秦瑱自是一驚,忙道:
“先生有何事尋瑱,可直言之!”
孫乾自是將他往道旁一拉,說出原因。
原來是自從劉馥上任之後,他們這些文臣就紛紛被劉備分派了任務。
如劉馥,自是居中調度,依照各地情況輔助劉備統籌管理。
如袁渙,就被委任巡縣職責,負責穩定各縣形勢。
如鄭渾,自是負責各地的水利工程,搶修溝渠。
而孫乾便被委派來負責各地難民安置。
這樣做的好處,自是個人分管一攤,方便施行理事。
可帶來的壞處,卻是孫乾扛下了大量的難民安置工作。
前文說了,劉馥的治災之法,是穩住能穩的百姓,將那些即將流離失所的百姓集中在壽春一線,進行集中賑災。
在他的政策下,數以萬計的難民就朝著壽春、曲陽、陰陵一線湧了過來。
這一下可就把孫乾給愁壞了!
因為壽春、曲陽、陰陵三個縣城同樣處於受災之中。
僅是這三個縣城的難民,就超過十幾萬人,眼下又湧入了幾萬,而且後續還會不斷前來。
救災都還是其次,如何安置這些百姓卻是個大問題。
既要考慮安置在什麼地方,又要考慮以什麼形勢安置,如何去管理。
房屋、水源,吃喝拉撒,每一項都極為繁雜。
孫乾雖然也有治理之才,卻從未麵對過這種局麵,一想到冬天來了還有大量難民抵達,他就急忙來到了府內找劉備商量對策。
結果劉備這方麵也是個二把刀,想了許久沒想出妥當的辦法。
想來想去,突然想到了秦瑱身上,然後就告訴孫乾,我也沒招,但是軍師主意多,你去問問軍師。
孫乾自也知道劉備習慣遇事不決找軍師,索性就朝府外行來。
沒想到才出門,就遇到了秦瑱。
當下他自是拉著秦瑱叫苦道:
“軍師務必救我一救,不然這數十萬百姓斷難安置妥當!”
而秦瑱一聽這話,便是一笑道:
“先生莫急,我正為此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