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薑小白著寬袖道袍,端坐在矮塌上,一副正經模樣。
林白坐在她身前,也是正人君子模樣。
“小魚很喜歡你送的玉笛,還說你的話她已記住。托我謝你。”薑小白淡淡出聲,又拉了拉袍子。
“不過是一笛子罷了,她喜歡就好,何須言謝?。”
林白盯著她眼睛,道:“如今該說我們的事了,給我吧。”
“伱真無恥!”薑小白麵有羞紅,“我來同你說正事的。”
“我是說巨蠍的毒針毒囊,蛇皮和獠牙。你顯擺完了,自該還我了。”林白頭疼的很,“你以為我說的是什麼?”
“……”薑小白愣了下,麵上有羞怒。她忍了一會兒,道:“你慌什麼?該是你的,自然是你的。我橋山薑氏,何曾昧過彆人東西?”
“那你給我呀?”林白催。
“急急急,就知道急。”薑小白沒好氣。
“你是不是顯擺完,送人了?”林白早就把她看穿了。
“是借,不是送。”薑小白打哈哈。
林白無語,隻是深感自己太年輕,竟相信女人的話。
尤其是薑小白的話都敢信。
林白扶額歎息,深覺心累。
“好了好了,看你摳搜的!我賠你就是了。”薑小白語氣嫌棄,她往前伸,手放到林白膝上,“莫氣嘛。”這一句軟的很,黏糊糊的。
林白看她。
薑小白無力的搖搖頭,一副可憐模樣,“唉,我也沒彆的賠你了。築基後,家裡要給我打造新的靈器,是故沒給我彆的獎賞。”她幽幽歎氣,委屈的很,“算來算去,我也就剩身子了……”
她轉而嚴肅,正色道:“這是最後一次!若非看你可憐,我又沒東西抵債,我是萬萬不會這麼做的!”
林白聽懂了,那毒針毒囊和蛇皮獠牙必然還在她手中捏著,隻是她非要來耍個心眼。到時她舒坦了,人也美滋滋,戰利也能被她收入囊中。而自己呢,勞累一番,啥也沒有。
這女人真是大大的狡猾。
林白還想談些條件,就見她立即摸出一張符丟出。
符輕輕燃起,蕩出淡淡波紋,籠罩住此間。隔絕內外,不聞聲響,亦擋住探視。
分明是有備而來!
“好了。”薑小白轉過身去,“我不能在此待太久,下次去我哪兒。”
你剛還說這是最後一次的!林白沒法子,隻能先吃。
薑小白是個愛胡鬨的性子,什麼都願意試試。此番多了不少新花樣,也不知是不是這兩天在家裡翻了什麼書籍。
鬨騰一番,又閒扯些話。
她的手閒不住,不是玩玉蟬,就是玩彆的。林白說她兩句,她還振振有詞,說什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在更後,所以她能一網打儘,全都抓來玩。林白辯不過她,隻能任她胡鬨,反正她瞎玩的後果自需她承擔。
又鬨了一回,薑小白愈加乖巧,沒半分築基修士的樣子。臉蛋上一抹紅,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巴眨,身子微微顫。
這個時候是女人最聽話,最好講條件的時候。
“橋山派和九陰山到底在鬨什麼?”林白把她伺候舒坦了,自然開口來問。
薑小白說:“老祖不讓我亂說。”
“我又不是外人。”林白捏她。
“嘿嘿,癢!”薑小白傻笑著扭來扭去,“那你先跟我說這玉蟬哪兒來的?”
先前在眠龍山時,赤誠相見之下,她就瞧到了這玉蟬,隻是覺得不一般,卻看不出門道。
這幾天又見,卻見黑蟬雙目又明亮些許,她便更有興趣了。
“是一位前輩送我的。”林白道。
薑小白點點頭,便不再打聽。
林白又拱了拱,把她哄舒服了,她才開始說橋山派和九陰山的事。
事情其實並不複雜。
橋山派有一靈獸,金丹修為。所謂靈獸,其實就是妖獸。隻是妖獸入了宗門,得教化,開靈智,便稱之為靈獸。
橋山派元嬰楊家有一位修士,名叫楊川,他前往眠龍山尋築基機緣,功成後帶回一築基小狐狸。
這算不得什麼大事。有些修士因本命就是某種妖獸,或者樹木山林,亦或者彆有原因,便天生被妖獸親近。
那楊川自打帶回狐狸,便與狐狸日日形影不離,關係極好。
後楊川行命契之法,更是與那狐狸命運相倚,心意相通。
這命契之法,乃是以本命勾連靈獸的秘術,需得靈獸同意才能成行。且相互之間境界需不能差了太多,最好是同一境界,且相互間心有靈犀,感情深厚。
而且行命契之法的修士隻能選一隻妖獸。隻有一方死了,術法自解。
成命契後,修士與靈獸其實是不分主從的。
不過修士大多心思多,見識廣,而靈獸腦袋簡單,時時需修士投喂;且靈獸壽命悠長,修為進境極慢,修為通常要弱於修士;另外就是,靈獸與修士朝夕相處,往往感情極深,而靈獸不脫野獸本能,一般都把修士當主人的,少有反抗之舉。
是故,行命契之法後,往往修士為主,靈獸為從。
當然,也有能耐極大的靈獸為主,反而修士為從。
秘法的好處自不用說。靈獸所能皆可為己所用,為己所驅。
當然,並非行命契之法後便能如臂指使。有些靈獸天生膽小怕事,你讓它打架它反倒退到你身後。有些靈獸靈智極高,你瞎指揮,它卻要來個亂命不從。
那楊家修士與狐狸行命契之法後,便愈加親密。
用薑丫頭的話說,若那狐狸能化形,怕是要結親。
這事兒到這兒也好好的。後來楊家修士金丹入腹,狐狸在築基境界耗了一百多年也跟上了。
兩者都是金丹,楊家快高興死了。
本盼著皆大歡喜。結果楊家修士證道元嬰不成,老死橋山。
而那狐狸卻還活蹦亂跳,精神的很。
人死則命契消,狐狸得了自由。可它著實念舊,又親近人族,根本沒想著走。
楊家也不想讓狐狸走,畢竟是金丹靈獸嘛。不求漲幾分氣勢,當個吉祥物也是極好的。
後來楊家欲要讓狐狸與他家新晉金丹行命契之法,再續前緣。
那狐狸靈智頗高,修為也不弱,它說它看上了顧家的一個金丹,欲要同顧家金丹行命契之法。
楊家自然不允。狐狸懂事的很,不吵不鬨,更不強求,事情便擱置下來。
用薑小白的陰損話就是,楊家不好好給人家續個弦,反來搞什麼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肮臟手段。
如此過了百多年,狐狸依舊不走,反隻住在橋山派楊家的地盤。修行之餘,也時時教導楊家子弟,還去楊川埋骨之地徘徊,端的是念舊。而且也親人的很,楊家人也喜歡那狐狸,但凡出挑些的楊家子弟,都以摸過抱過那狐狸為榮。
而楊家對那狐狸也尊敬的很,小輩們都是稱一聲老祖的。
事情到這兒也沒什麼不好。
可狐狸看上的那顧家人,前幾年證道元嬰了!
這也沒啥,至多能說狐狸眼睛毒。
反正狐狸沒再動過跳窩的心思,也沒跟顧家人來往過,隻待在楊家地盤。
之後狐狸說要出去走走,去眠龍山老家看看。楊家人早跟它當家人了,知道狐狸是個心眼少的,便是楊家元嬰都沒攔阻。
結果狐狸出去浪了一圈,托人往橋山派傳信,說是喜歡九陰山,要去九陰山閒居一陣。
楊家自然不允,可狐狸極聰慧,又有主見,九陰山也樂意之極,一拍即合,直接在九陰山住下了。
其實到這兒也沒什麼,堂堂元嬰宗門,丟個金丹不算啥,就當狐狸死外麵了。不過橋山派到底麵上無光,尤其是楊家更顯丟人。
後來橋山派便跟九陰山不太對付了。可畢竟隻是一區區金丹妖獸,還沒到讓兩元嬰宗門開打的地步。
但就在幾年前,那狐狸不知在九陰山得了什麼秘寶,亦或另有機緣,竟一舉證道元嬰。
丟個金丹對朱家來說,算是要了老命。可對橋山派來講,完全不值一提。
可丟了個元嬰,且是壽元極悠久的元嬰靈獸,橋山派就要難過死了。
尤其是楊家,丟了大人不說,還憑白把一元嬰靈獸送了出去。
擱誰誰不急?
橋山派元嬰後期的太上掌門還沒發話,是故如今橋山派楊家說要戰,顧家說要談,程家也說要談。
九陰山得了大便宜,反一直說要講和。雲霞宗一直拱火,說要幫橋山派乾架。
目前情形就僵持在這裡了。
林白認真聽完,仔細捋了捋,覺得其中應還有隱秘,隻是外人不知。
比如那狐狸到底得了什麼,為何跑到九陰山就一舉結嬰了;九陰山又出了什麼價碼,才留住了那狐狸?
“要打麼?”林白捏了捏。
“拿你沒辦法。”薑小白語氣嫌棄的很,“你快點,時候不早了。”她轉過去身。
“……”林白沒法子,不好駁她麵子,隻能順勢而為。
鬨騰完,林白問:“橋山派賠了夫人又丟人,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準備與九陰山開打麼?”
薑小白歇了好一會兒,一邊攏頭發,一邊道:“誰知道。我家老祖說大概還要起風波。”
“那狐狸已然元嬰,靈智又高,九陰山怕是難以強留,是故是狐狸願意留在九陰山,此為症結。”林白想了一會兒,道:“反正跟我沒半分關係。”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林白不想摻和,也輪不到自己摻和。
不過橋山諸門派家族,都算是橋山派的附屬。若橋山派出戰,首戰當是橋山派的人,後麵就需信義坊四周的家族門派出人跟隨了。
林白見薑丫頭並無憂慮之心,便問道:“龍門坊之事,便是因此事而來吧?”
“說是那狐狸給橋山派去了信,提到了此事,信裡頗見委屈之語。橋山派自然得去管一管,楊家人也十分賣力。”
薑小白笑笑,“不說這個了。”她語聲柔柔,接著道:“先前境界未穩,不覺得怎樣……怎麼今天,我覺的你肌膚堅韌有加,偏又柔和。有自然和諧之態,好似天成。”
她摸著頭發,麵上緋紅未退,眼眸似水,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
這丫頭是不是吃不夠?林白假裝不懂。
正在這時,外麵打入一道靈力。
兩人迅速穿好衣袍,除去汙穢,擺正樣子。
開了門,是薑春。
薑春邁步進來,便見薑小白坐在矮桌後,攏手袖中,麵容冷淡,甚至掛著一絲不屑的笑。
而林白坐在數步外,畢恭畢敬。
薑春搖頭歎氣,心說自打小妹關了禁閉,此番又築基後,已不複往日狡黠,性情倒是端正了許多,有了前輩的模樣。可也高傲冷淡了點,對家裡人倒還好,對昔日友朋,卻似看不上了。
境界之差乃是天塹。壽元不同,能耐以十倍計,眼界自然不同。是故,圈子也就不一樣了。練氣跟練氣玩,築基跟築基玩,泥腿子跟泥腿子玩。
不過薑春也沒法說啥,他大道不展,日後隻會跟薑小白越離越遠,甚至話都說不上。
“我跟你說的話,可都記在心裡了?”薑小白語聲淡淡,一副高人模樣。
你說了什麼話?除了橋山派和九陰山之事,就是哼哼唧唧了。
“前輩字字珠璣,晚輩受教。”林白作揖行禮。
薑小白道:“若非看在顧姐姐和裴寧麵上,我才懶得來你這裡!”她一再強調,甚至已不稱裴寧為姐姐了。
說完,起身,朝薑春點點頭,然後離去。
“唉。”待薑丫頭一走,薑春歎了口氣,道:“她此番在外築基,回來後也不知怎麼,就成這樣了,你莫放在心上。”
“無妨。”林白笑著開口,“能得她教導,我開心的緊,又怎會生怨氣?”
薑春見林白不僅不氣,反如此開明豁達,心中著實感動。
兩人扯了會兒信義坊的趣事,薑春便告離開。
沒過上一會兒,薑春又回來了。
“賢弟,”薑春氣呼呼的,“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你我相交已久,怎背著我做這種事?你讓我如何自處?”他十分生氣。
奸情事發了?林白愣了下,勉強道:“薑兄,其實我有苦衷的。”
“什麼苦衷?是你沒把我當成朋友吧?”薑春歎了口氣,“你想要換地方,與我說便是,為何又尋小妹做中人。難不成,以你我的情誼,我還能多收你靈石?”他說著話,取出一張紙,遞給林白。
接過一看,竟是租賃契約。依舊是地火洞府,卻換了處寬敞之處。
且契約一簽十年。
薑小白私自為我換了地方?還是十年的租約?
林白有點懵,心說這就是戀奸情熱?
“薑兄,我真有苦衷。”林白最是機靈,立即開口道,“你我乃是摯友。我若租賃洞府,你顧及你我情誼,必然要狠狠降價,談靈石豈非傷了兄弟感情?我與薑小白前輩交情不深,不過她畢竟是新晉築基,又跟裴寧有交情,托她說一說,你家裡須不會為難你。”
林白強行圓了上來。
薑春聞聽此言,果然信了,隻是依舊感慨不已。
跟他扯了好一會兒,林白麻溜的收拾東西,隨他去新洞府。
繞了一圈,繼續往南行了會兒,來到一處幽靜之地。這裡隻三個洞府,還相隔極遠。
林白取令牌開門,入內細看。比先前大了六倍有餘,中間是待客之地,右邊是丹室,地火洶湧。左邊是歇息之處,有矮塌書架。
各有門隔開,寬敞舒坦。
此地幽靜,少有人往來。薑小白用心良苦……
努力總有回報,林白也不好多說什麼。
“另兩處洞府,乃是兩位築基後期前輩居住,都是大道有望的。平時他們少出門,性情倒是還行。”薑春又講了一番此地規矩。
閒扯了一會兒,薑春離去。
林白把此間收拾整理一番,取小陰陽鼎試火。
煉了幾爐丹,林白又回想起鐵化生臨死之時。
鐵化生本命是汙鏽銅劍。
高元元曾說有一人本命與鐵化生相類,是汙鏽鐵劍,朱見羊前輩亦曾提過此人。
他兩人似對那本命汙鏽鐵劍之人十分推崇。
林白細細想了一會兒,恍惚間想起朱見羊前輩曾帶回的那副元嬰留字:劍!
其意之純粹,生平僅見。
“莫非那純粹之極的字,便是本命汙鏽鐵劍的前輩所留?”
林白心中隱隱有感,覺得應去朱家一趟。
隻是需等裴大姐來,她是實實在在的劍修,帶她見見世麵。
又過三日,薑小白沒來打攪。
再過三日,外麵打入一道靈力。
開門,便見一人抱劍俏立,正是裴寧。
許久不見,她更顯銳氣。麵上依舊白皙的很,眉宇間隱隱有幾分怪笑。
薑春在側,“人已帶到。”他笑著朝林裴行禮,然後轉身離去。
林白和裴寧回了禮,關上洞府門。
裴寧笑吟吟的,上上下下盯著林白看了會兒,又邁步參觀新洞府。
“可還行?”林白笑道。
“自然是極好的。”
裴寧點頭認可,她抱著劍,麵上有笑,“不曾想,你竟能睡出這麼好的地方。”她撫掌,麵上笑意更甚,“林轉輪,辛苦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