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遠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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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眨眼一月便過。

石盤之內,林白盤坐於一處淵譚之旁,靜看其中倒影。

按照水相問心訣的說法,修此術法需以水為鏡,心中不生雜思,繼而明辨四方。

或算物,或算人,皆有奧妙之處。

不過想要有所成,修為還得提上去才是。若是修為太低,連凡人行蹤都難以測算。

林白聚霧成水,倒映自身,這水相問心訣倒是有一點點進展,也隻是一點點。

倒是能讓心時時安寧不動,測算的本領沒增多少。

林白專門去算秀秀身在何方,毫無效用,水潭根本不動,波紋都無。

至於他人,林白還特意算了算牛二。不過因跟牛二來往太少,也沒什麼做媒,是故也無所得,隻隱隱生出一種感覺,好似不吉。

還是修為太低,更還沒摸到推演之術的門道。

按照宋清所說,推演之術過於艱難,至少也得練氣後期才能稍稍有所得,甚至入了築基才行。

睜開眼,林白看向守在一旁的裴寧。

她已經入道,修的是如意靜心訣。

裴寧五靈竅,人也聰慧果決,行事有毅力,入道於她而言並不難。

不過年紀稍微大了些。按照宋張二人所言,入道最好是在十二三歲。

這個年齡段正好脫去童稚,又不是天真,是最好的入道之機。

那宋清就是如此,他天資極高,六靈竅,十七歲便築基,稱得上一句天才了。

“走吧?”裴寧問林白。

兩人已經在此地修行一個月,靈氣愈加稀薄。

倒不是林白竭澤而漁,而是此地靈氣本就,扛不住兩個年輕人的日夜索取。

再找類似的地方也不行,一來是難尋;二來是就算尋到,至多也隻能修行月餘。

隨著兩人修為提升,甚至一個月都不行。

那宋張二人也說了,這處靈地品階太低,確實不利於修行。

兩人也沒地兒可挑,隻能出海。

自然不是去金鱉島送死,而是金鱉島與古靈群島之間還有幾處小島。

宋張二人都提過這幾個小島,他倆沒法串供,應不假。

那幾個小島雖不大,可到底是個修行的地方,比在這裡耗著要強。

“該走了。”林白朝她笑。

“你笑什麼?要見到你老相好了,很開心?”裴寧道。

“……”林白無語,這裴大姐每天都要提老相好,好似是她的相好一樣。

抬目看去,張寒和宋清兩個人相隔百步,各自烤火。

他倆人在這一個月裡也沒出什麼幺蛾子,聽話的很。那枯木蟬確實不殺生,宋張二人反倒有幾分老而不死的樣子了。

不過山間畢竟陰冷些,兩位老先生還天天吃肉吃野菜,如同山中野人,是故日日哀求林白,想要下山享福。

林白和裴寧到底是厚道人,殺又暫時殺不得,也隻能帶出山去。

兩人稍一商量,便做了決定。又給宋張削了拐杖,四人尋路下山。

帶著老者行路多有不便,林白與裴寧雖尊老敬老,可也絕不幫他們,隻日日問個不停,把兩位老先生累的夠嗆。

宋張兩人也不傻,慢慢的摸透了林裴的性子,他們知裴寧因張遠山之事對仙師很是討厭,所以從不跟裴寧說什麼,隻日日跟林白抱怨不休。

林白也願意聽他倆抱怨,隻是聽。

走了十幾日山路,四人來到道士墳村。讓村正燒了飯菜,裴寧還專門讓李豁子過來,問他可受了欺辱。

林白做事厚道,請了兩個村裡的壯漢給宋張洗澡搓背。

在此地歇息了兩日,林白買了一輛驢車。

“兩位老仙師昔日禦劍淩空,何等瀟灑恣意,今日坐上這鄉間驢車,可有恍如隔世之感?”林白趕著驢子,笑著問。

宋張二人本來心情舒暢的很,聞聽此言都是麵有悲戚,老臉上的眼眶都紅了。

一行四人往花溪縣而去,隻是走了沒兩日,便見路上有災民兵丁。

一路上又是義兵,又是災民,又是強盜,與去年恍如隔世。

又花了半個月,這才來到花溪縣北城門口。

此地竟還有市集,隻是人少了許多,大都身上帶白,想來是家中有喪。

認得林白的人不少,卻沒幾個打招呼。

此地也早換了大王旗,守門兵丁額上係黃布,見了林白的驢車,便伸長矛攔下。

“你們是誰?從何處來?又要往何處去?”那守門兵丁問。

麵對這三問,林白還沒想好怎麼回,便見城裡跑過來一人。

那人十四五歲,額上也有黃布,麵上稚嫩未消,卻有滄桑之色,正是雲哥兒。

“張三哥!這是我的好友,不用查問了!”雲哥兒本上前,朝那守門兵丁笑。

那兵丁又看了眼林白等四人,這才點點頭,道:“既然是伱的熟人,那便進去吧!”

雲哥兒謝過那兵丁,幫林白牽著驢車,一塊兒入了城。

林白笑著問道:“雲哥兒,你怎當了義兵?”

“活不下去了,有啥法子?”雲哥兒歎了口氣,“義軍攻城十幾日,咱爹娘快餓死了,我就偷偷出去帶了路,這才把城破了,咱也混了個出身。”說完,他又朝裴寧抱了抱拳,道:“裴青天安好。”

雲哥兒出身北城,北城的人一向對裴寧坐衙之事心存感激。

裴寧隻略略點頭,並不多說什麼。

“城中如何了?”林白又問。

“唉,縣尊老爺的頭被掛到南城城頭,縣尊夫人攀上了咱義軍的三當家,還是牛二牽的線。”雲哥兒說到這兒,麵上有了笑意,“南城的豪強大姓,男的被殺了個乾淨,女的被分給有功的人。咱也分了一個!還會念詩做詞呢!王乾娘說的那門親咱不要了!”

“那要恭喜你了。”林白笑笑,道:“隻是沒想到牛二越混越威風了。”

“屁!”雲哥兒更是樂的不行,“前幾天那牛二跟一個癩子臉耍橫,被抹了脖子!”

林白點點頭,心說我預感到牛二不吉,原來應在這裡。

“這兩位老者是?”雲哥兒看向驢車上的宋張二人。

宋清和張寒兩人閉目,根本不看雲哥兒。他倆雖廢了,但是在凡俗跟前,還慣會拿腔作調。

“我出去玩耍,遇到兩位智叟,便請回來供奉。”林白實話實說,看向宋張二人,喝道:“你二人怎不向雲統領問好?”

宋清和張寒趕緊睜開眼,就坐在驢車上向雲哥兒拱手,道:“雲統領安好。”

雲哥兒笑著回禮,道:“不敢當兩位智叟的禮。”

又閒扯幾句,林白趕著驢車回家。

街上行人少了些,人人門前有喪聯。有認識林白的也隻是略一拱手,卻無人上前攀談。

回到家,院裡的老棗樹綠油油的,地上落了一地的葉子,很是荒涼孤寂。

再去百草堂看,竟然已被燒毀,隻剩殘垣斷壁,不複往日景象。

沒人來看病,也沒人來求子。白先生和秀秀的房間也被燒毀,似從未有人住過。

林白看了一會兒,便打掃起來。裴寧也不上去幫忙,宋清和張寒更是假做不知,隻閉目在驢車上假寐。

待清理好,林白收拾了一張破桌子,擺攤坐診。

北城人瞧見了,也不覺得奇怪,他們不知林白與仙師之事,隻當林白先前是去躲難了。

如今見林白又擺下攤,病患便雲集而來。

林白手頭也沒甚草藥,隻能把兩位仙師所贈的回春丹磨成了粉,兌水讓病患喝下。

這等靈物入口,一些小病藥到病除。若是有衰竭無力的老者,林白便用靈力溫養其臟腑,儘一些人力。隻是這等人太多,林白耗費極大。

裴寧想要幫忙,卻被林白攔下。“我是醫者,你又不是。”

過了兩日,那任巧雲竟然專門過來瞧。

她知曉林白被仙師追蹤之事,但沒想到林白竟活了下來,還現身花溪縣。

任巧雲瞧了半天,又盯著林白身後的兩位智叟,最後驚呼一聲,再不敢現身。

如此七天,林白收了攤。

這日晨,林白趕著驢車,向南城而去。

出了城,來到碼頭,林白求購了個烏篷船。

“你啥時候回來啊?”雲哥兒來送行,他額頭還係著黃布,手拿著長矛,麵上有些許迷茫。

“我也不知道。”林白丟給他一個小瓷瓶,道:“你既入了兵營,日後刀劍無眼,這是我配的藥,若是受了重傷,可以吃上一丸。記住,至少隔上五天才能吃第二丸,否則必然傷及自身。”

雲哥兒一聽這裡,立即站直了,連連點頭,又說道:“林轉輪,你比我會混日子,學醫也學的像模像樣,還把裴青天騙到了手,現今你要走,有啥教我的沒?”

林白想了想,在花溪河邊沾了些水,然後彈向雲哥兒額頭。

以水為鏡,明照萬物。林白心中一動,似看到了些什麼。不過修為還是太過淺薄,看不清晰。

如今攻伐四起,雲哥兒身在其中,其命運早被裹挾。隻不過……

“你的福地在東。”林白笑著道。

雲哥兒目瞪口呆,撓頭不解。

宋清和張寒見此一幕,都看向林白,目中各有疑惑。

林白也不再多說,請兩位老叟登了烏篷船,裴寧撐杆。

朝雲哥兒擺擺手,便啟程出發。

到了下午時分,便從花溪河彙入了梨花江。

江流緩慢,蘆葦正盛,偶聞刀兵之聲。

行至下午時分,岸邊有桃花盛開。遙望過去,便見有人擺香案,似在結拜。

再往前行一日,又見一帶甲將軍麵有悲色,跪在岸邊,以長槍駐地。“該征的不能征,該殺的不能殺。投筆從戎十幾……”

聲音漸稀,不聞人聲。

又往前行了幾日,蘆葦漸漸少去,再不見殺伐。江麵花船漸多,一派鶯歌燕舞。

刀光劍影暗淡,鼓角爭鳴遠去。

“林兄,咱們去往何處?”宋清手拿著魚竿,一邊釣魚一邊問,倒是頗有幾分臨江釣叟的氣象。

“自然是送兩位回雲霞宗。”林白一邊搖獎,一邊道:“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我上門請罪,想必曲仙師定能一笑泯恩仇。”

“多謝。”宋清和張寒抱手,心裡卻一百個不信。

江河浩渺,水天一色。裴寧立在船尾,手中按劍,舉目望向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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