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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你來我往(二合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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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得多想想。”

見路邊有個簡陋的涼茶攤子,林白便走上前,丟出兩文錢。

坐下來,店家倒了一大碗涼茶。

破邊的碗裡飄著幾根茶梗,林白喝了一口,略有些苦澀,像是北城人的生活。

閉上眼,放空心神,進入到石盤之內。

如今林白更習慣在石盤內思考重要問題。

一來是這裡不受外物侵擾,心思格外清明;二來則是內外時間不統一,在石盤待幾個時辰,外麵也隻過去很短的時間。

盤腿坐下,林白開始捋。

“裴寧顯然不是個嘴巴不牢靠的。那日懲治李家,事前就沒人知曉她的心思。”

“可是這次,行事頗為謹慎的裴寧卻把宗門長老駕臨的消息說給了任巧雲,還有確切的日期,這顯然不符合裴寧的作風。”

“由此可見,裴寧確實是想通過任巧雲,把消息傳遞給我。”

“毫無疑問,這是在示好。”

“是因為白大夫和秀秀?還真有可能……”

“不管怎麼說,她對秀秀的喜愛不是裝出來的。這也說明她念著秀秀娘親昔日的情誼。由此可見,她雖行事凶了點,心裡卻是個長情的。”

“可為啥不當麵說呢?若是懷疑我與裴無用、薑榮的事有關,她怎沒一點動作?連試探都懶得試探?”

“唉,女人心真難猜啊!”

“另外就是童長老再次回來,必然是奔著薑榮的案子來的,也一定會再拾起裴無用的案子。”

“這無須擔心。裴寧先前不出手,現在還不出手,而且還示好,說明她跟童長老不是一條心。”

“自己離遠一點,那就安全無虞。”

“繼續過自己日子便是,隱藏自己,獵……算了,好好修習無極功吧。”

林白打定主意,便睜開了眼。

茶梗已落於碗底,林白向來節儉,一口把涼茶喝完,這才起身。

摸了摸發上的黑簪,林白更覺輕鬆。

回到醫館,林白向白大夫說了裴寧留人的事。

往日裡鎮靜處事的白大夫一聽秀秀被留下了,便坐立不安,似生怕乖孫女被拐跑了。

他一直不願秀秀離裴寧太近,就是擔心秀秀起了學武的念頭,走上她娘親的老路。

“刀兵不祥之器。”白大夫感歎。

“秀秀懂事,肯定聽您的話。再說了,她也愛學醫看病,不會生出彆的念頭來的。”林白規勸。

“她年歲還小,心性未定,偏偏又比她娘親還聰慧,若是不拘束著……”白大夫歎了口氣,又想起了白薇。

這是關心則亂,林白便引開話題,張口問病患醫理,果然讓白大夫分了心。

到了傍晚時分,秀秀還沒回來,林白親自下廚燒飯。

待晚飯做好,街道上傳來噠噠馬蹄聲。

林白和白大夫連忙挑開簾子看,隻見裴寧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一手攬秀秀於身前,一手拉著韁繩。

白大夫的臉當即就黑了。

“白先生。”裴寧抱著秀秀從馬上跳下,麵上帶笑。

“外公!”秀秀高高興興的抓住白大夫的胳膊,“我騎大馬了!可高了!”

白大夫沒理她,隻向裴寧回了一禮。

“人已送到,告辭!”裴寧笑笑拱手。

“天這麼晚了,不如吃個飯再走。”林白假模假樣的留飯。

“那就叨擾了!”裴寧笑笑,邁步進屋。

白大夫和林白麵麵相覷這人聽不懂客套話嗎?

林白暗暗發誓,以後絕不假客套了!

回了屋裡,秀秀和林白擺上飯碗,四個人圍坐吃飯。

飯菜也不豐盛,隻米粥,饅頭和醬菜。

裴寧並不嫌棄,也不做細嚼慢咽的小女兒態,反而自然隨意,像在自己家吃飯一樣。

待吃完了飯,她拿袖子抹抹嘴,白大夫還沒來得及說招待不周,她便又向白大夫說了幾句保重身子的話,然後起身告辭。

“我不識得路,你來送我。”裴寧看向林白。

這是有話要說?

“……”林白當然答應,“貴人請!”

出了醫館,裴寧解下韁繩,翻身上馬。

林白並排跟著,也不說話。

此時天已大黑,隻月光盈盈,街上還有不少行人。

最近裴寧在花溪縣坐衙,很得窮苦百姓民心,是以認識她的人有不少。

得她恩惠的百姓也不敢上前搭話,有的躬身行禮,有些沒見識的更是跪下磕頭。

馬蹄噠噠,裴寧一概不理會。

走了一會兒,裴寧忽的歎了口氣。

這是需要捧哏,但林白假裝不懂,就是不搭話。

“我看白大夫是真的不想讓秀秀學武。”過了會兒,裴寧終於開口。

“白大夫時常念叨秀秀的娘親,所以不願秀秀碰刀劍,隻想讓她安……平安一生。”林白特意避開“安寧”兩個字。

“北方亂賊並起,世道越發艱難。手無刀劍,如何能得安寧?”裴寧問。

林白不吭聲。

“算了。既如此,我也不去勉強了。”

裴寧語氣竟有些失落,又道“林轉輪,你以後是要繼承這家醫館的吧?”

林白瞧了眼裴寧,心說你真不知轉輪何意麼?

“白先生確有此意。”林白老實巴交。

“你無極功學的不錯,日後倒也能護著秀秀。”裴寧在馬上坐的筆直。

月光之下,她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提劍,微微低著頭,居高臨下的對上林白的目光。

林白扣住袖中飛刀,隻覺不對勁今日她明明讓任巧雲傳了信,怎這會兒又來挑明?脫褲子……多此一舉麼?

還是生出了什麼變故,讓她改了計劃麼?

“裴姑娘是怎麼看出我修無極功的?”林白不再藏了,隻是有些好奇。

自己從未在人前展露,又偽裝的極好,不論是呼吸、走路,都如同常人一般。在裴寧身前時,更小心在意。

當然,偽裝肯定是有疏漏的。林白想知道疏漏在哪兒,以後長個心眼兒。

“因為我自小修的就是無極功。”裴寧麵上露出笑,月光下卻更顯白皙清冷。

她看向林白,接著道“無極功陰陽相濟,每突破一層,經脈便愈加通暢,於外的表象便是肌膚光亮。”

“……”林白無語,那日分明是貞姐丹藥的緣故,竟被她瞎貓碰到死耗子。

“還有,你氣息太穩重了。即便如同普通人一般,卻也是一輕一重的往複,這是無極功的吐納之法。旁人不知,我還不知?初見你時,我便有所懷疑了。那日伱給我把脈,我便有了十分肯定。”

裴寧兩腿夾了夾馬腹,催馬前行。

“……”林白無語跟上。

“還有,世人祝願時常用‘平安喜樂’四字,那日你同秀秀卻說‘安寧喜樂’,顯然是經常在心裡念叨的,這才脫口而出。”

裴寧繼續用她那清冷嗓音說道“我隨母姓,單名寧,我娘單名諱安。”

“裴無用是你什麼人?”林白問。

“舅父。”裴寧道。

“今日你是故意讓任巧雲透露消息給我的?”林白又問。

“沒錯。”

裴寧大方承認了,“舅舅行事跳脫,不知惹了什麼事,我無心參與,隻是被師父逼著來的。而且你既得了舅舅的傳承,那是你的緣法,我更懶得理會,唯盼你能護秀秀一世安寧。隻不過……”

林白皺眉細聽,裴寧言語中無有停頓,也沒什麼小動作,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也沒必要撒謊,她要真想搞自己,那早搞了。

隻不過……林白看向裴寧,心說你快說呀,隻不過咋了?

“隻不過——”裴寧笑笑,在馬背上垂下身,低聲道“方才接到童長老來訊,說仙師要親來過問,讓我做好迎接。”

林白頭皮發麻。

若真有仙師駕臨,會不會用某些神通手段,尋到自己?

按照貞姐的說法,她之所以能找到我,乃是借了她老祖的力。她口中的老祖簡直是真神仙一樣,不是普通的修行之人能比的。

可不怕萬一,就怕一萬。

自己對修行之人的手段了解的太少,難保那什麼仙師有索蹤之法。

“難道真要跑路?白大夫和秀秀怎麼辦?”林白默默的琢磨。

“你是不是想跑路?”裴寧皺眉問。

“我林白一生行事,什麼時候……”林白對上她目光,聲音轉小,“能跑嗎?”

“先去你家看看。”裴寧笑。

“天黑,我來牽馬。”林白殷勤許多。

裴寧笑而不語,似乎並不太擔心那什麼仙師。

很快,來到林白家門口,不少在街上閒聊的鄰居遠遠瞧見,有指指點點的,也有跪下磕頭的。

林白一邊開鎖,一邊隱隱聽到閒話

“好家夥!林轉輪果然是林轉輪,把裴青天拐回家了!”

“裴青天糊塗啊!那林轉輪是個虛的!”

林白趕緊開了鎖,牽馬進院子。

把馬拴在棗樹上,反鎖上門,引裴寧進屋子。

點上油燈,兩人影子映在牆上。

“我舅舅到底留下了什麼東西?”裴寧坐下來。

林白倒上茶水,閉上眼,也不回話。

來到石盤之上,盤腿坐下,靜靜思考。

“若裴寧所言不假,仙師真的親來,那就算發現不了我,也有可能牽扯進去。”

“總之是不太安全的。”

“另外,既然有仙師牽扯進來,那裴無用留下的竹板,必然是極其極其重要,關乎修行之人。”

“那日薑榮就說過,如今看來不假。”

“裴寧似乎真無意卷入,可她既然進來了,說明她也意識到那竹板的重要了……薑榮是知曉一點的,但裴寧不知。他倆不合,兩人心思各異,對上了。”

林白睜開眼,喝了口茶,道“裴前輩確實留有遺物,我受人所托,當驗明貴人正身之後,才能交付。”

裴寧手拿著茶杯,一口也不喝,盯著林白看了一會兒,把茶水潑在地上,嗤笑一聲,當即站起往外走,“你既不信我,那我就不管了,你自求多福吧。”

林白也不挽留,隻是坐著不動。

耳聽裴寧到了院子裡,馬匹啾鳴,接著便是拉動栓門之聲。

然後過了會兒,裴寧又走了進來。

果然!或許先前裴寧對裴無用的遺物不看重,但知曉仙師要來,她就知道那遺物的重要性了。

“你贏了。”裴寧把劍拍到桌子上,複又坐下。

“不敢,我正準備去追裴姑娘呢。”林白博弈贏了一場,但不表露半分得意,反而又給裴寧倒上茶水。

“我舅父無妻無子,所留之物必然是交給我的。他定是囑你去青羊派山腳下,向那集市的鐵匠鋪出示信物。是也不是?”裴寧問。

“正是。原來真是裴姑娘,我倒是省了一番奔波了。”林白立即開口。

“你確實省了奔波。”裴寧歎了口氣,“你必然在心裡打定主意,等無極功修到圓滿大成,才會履約吧?”

“怎麼會?我打算天涼快些就去的。”林白一臉正經。

“廢話少說,東西拿來吧。”裴寧伸手。

“裴前輩離世前,曾允諾我三件事。”

林白瞎話張口就來,同時觀察裴寧的表情。

“你說來。”裴寧語氣淡淡。

“裴前輩傳我無極功,又說應該再贈我一門輕功,隻礙於當時形勢……”林白漫天要價,心裡對裴寧的輕功眼饞的很。

“可。”裴寧回。

“裴前輩乃是當世大劍客,劍術橫絕當世,他說讓我央接信之人,傳我一門厲害的劍法。”林白又說。

“看來你對通明劍訣不滿意。”裴寧說。

這是把薑榮的事捅出來了。

“劍訣是小事,主要是我最恨淫人妻女之輩!”林白握著拳頭,倒真像是嫉惡如仇。

“不是你跟任巧雲**的時候了?”

裴寧笑笑,接著說道“第三件事,是不是允你參詳遺物之密?”

跟聰明人談條件就是這樣,一不小心就被預判了。

“不敢,裴前輩讓我日後不得擅殺無辜,當匡扶正義。”林白義正言辭。

“好,我全都應下,隻是劍譜和輕功秘笈沒帶,稍後寫於你。可信得過我?”裴寧點點頭,麵色鄭重。

“裴姑娘自然是一言九鼎的。”林白立即應下,心說不還價不是你的性格啊?這就認了?

“東西拿來吧。”裴寧淡淡道。

“是。”

林白翹起二郎腿,脫下了草鞋。

然後把草鞋底子撕開,掉出一塊兒竹板。

“我知此物重要,就一直貼身帶著。”林白先聞了聞,然後把竹板放到桌子上,“我雖不修輕功,但腳步還算輕盈,到底是沒壞了東西。”

“貼身……這叫貼身帶著?”裴寧瞪大眼睛,整個人呆住了。

她伸出手想要拿,又縮回手,目光不善的看向林白。

“裴前輩臨終前有言,讓你萬莫報仇,潛心修行。”林白認真道。

“裴寧謹記。”裴寧語氣鄭重,似也知道唯有這句話才是裴無用之言。

林白不吭聲,裴寧也不說話,倆人都盯著桌上竹板上的“安寧喜樂”四字。

良久,燭火動了動。

裴寧拂袖,那竹板霎時碎為粉末,露出裡麵一條小小絹布。

“啊這……”林白愣住了。

自己早料到竹板牽扯甚深,本以為是信物,或是指引之用,沒想到東西就藏在竹板中。

而且做的天衣無縫,自己竟毫無察覺!

林白無語。

裴寧伸手拿過絹布,匆匆一覽,便握入掌心,笑道“竟然是長生妙法!哈哈哈!”

林白張了張嘴,隻覺乾澀。

“林轉輪!我可要好好的謝謝你!速速取來筆墨,現在便把功法寫於你!”

裴寧一手執劍,一手拿絹布,笑道“你日日將竹板帶在身邊,可曾想到這是長生之密?心中後悔麼?”

林白站起身,儘管快把牙咬碎了,但還是學她方才那樣,嗤笑一聲,不屑道“嗬,我林白雖是織席販履之徒,卻也知一諾千金的道理!什麼金山銀山,什麼長生妙法,在我眼中,不過糞土罷了,又怎比得過信義二字?我又怎會後悔?”

裴寧微微歪著頭,打量林白,好奇道“你——你身上有比嘴還硬的地方嗎?”

“一諾輕生死,這種男人間的大道理,你是不會懂的。”林白負手,微微搖頭。

“這裡又沒外人,你裝給誰看?”

裴寧忍俊不禁,“我本想讓你參詳的,既然這樣,那就算了。”

“彆彆彆……”林白破了功。

“方才的三件事……”裴寧坐下,一手支著腮,一邊看向林白。

“那都不算。”林白說。

“好吧。給你。”裴寧笑笑,當真把那絹布丟給了林白。

林白接過一看,上麵半個字都無,隻幾條簡單筆劃,哪是什麼長生妙法?分明是某地輿圖!

被耍了!林白看向裴寧。

“笑死了!”裴寧一手指著林白,一手捂著肚子,笑彎了腰。

她整個人笑的顫抖不停,毫無往日的清冷模樣。

林白深深的意識到,千萬不能相信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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