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內。
巴拓扒拉著窗戶往下探看,眼前隻有陰慘慘的路燈和空曠的賽場。
“許老板,沒人。”
許南天側臉看著黎萋萋,女孩剛剛還緊張的小臉現在明顯地鬆了口氣,他將兔子暖手寶塞進黎萋萋懷裡。
“罷了,先回家。”
“等等,”喬驍穿越人群靠近,拉著黎萋萋手臂將她護在身後,“老子的人,你說帶走就帶走,老子麵子往哪兒擱?”
“你的人?”
許南天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嗤笑一聲後倏地狠了眸。
“我寶貝似的養了十二年的小侄女,被你帶來參加這種不要命的危險遊戲,我還沒找你算賬,你跟我談什麼麵子?”
“小叔叔……”
“彆叫我小叔叔。”
“行,”喬驍咬牙點頭,“姐夫,哦不對,是未來姐夫。我承認,帶她玩這個是我不對,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要真寶貝她,會把她鎖起來不給她飯吃?”
許南天從不和小輩計較,也懶得和喬驍解釋,視線越過喬驍直接看向他身後低著顆腦袋的黎萋萋。
“跟我走,還是繼續留在這裡玩?”
“我……”
黎萋萋欲言又止,懷裡的暖手寶剛充好電沒多久,溫度還很高,卻怎麼都暖不了她冷冰冰的手。
喬驍看出黎萋萋的猶豫,大手拍了拍胸脯,大剌剌地向許南天保證。
“你小侄女,老子要了!五百萬美金買她的自由,以後有我寵她、對她好,你不許再管著她。”
許南天低啞地笑笑。
“五百萬美金,找個男人養著你,黎萋萋,這就是你賺錢離開我的方式?”
黎萋萋說不出話,更想不到喬驍會為了她做到這個程度,兩人相見不過幾麵,沒有什麼感情,關係也算不上融洽。
可他願意出這個錢給她贖身,那是不是意味著……黎萋萋看向許南天。
“小叔叔,你答應過我。”
許南天也看著她,看得出她眼底的希翼與期盼,水汪汪、眼巴巴的,就像小時候和他要糖果時那樣。
喬驍哼了聲。
“你甭管誰養她,也甭管誰出錢,老子就問你,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許南天點頭,“好,我說話算話。”
他抬步繞過喬驍,動作輕慢地抓起黎萋萋的小手,放在喬驍掌心,並順勢將她懷裡的兔子暖手寶抽了出來。
“喬驍花錢買你,你也願意,那你以後就乖乖跟著他,隻是這個暖手寶,你永遠都彆想再拿回去。”
“小叔叔!”
許南天沒有再理會黎萋萋,轉身就走,並衝巴拓擺了擺手。輕滑而過的動作黎萋萋再熟悉不過,很簡單的兩個字——
“殺了。”
“不,小叔叔!”
黎萋萋推開喬驍想要追上許南天,被喬驍反手拉住。男人作勢要抱她,又被她掙紮不止的動作擾得皺了眉。
喬驍神色不悅,拉著黎萋萋怎麼都不肯撒手。
“寶寶,是你自己說要買自由,錢我出,你小叔叔也答應了,你跑什麼?”
“不,不!”
黎萋萋急得語無倫次。
眼看著許南天越走越遠,一大撥人陸陸續續消失在宴會廳門外的轉角處。
黎萋萋的心緒徹底崩塌,回拉住喬驍的衣袖顫聲乞求。
“驍哥,你放開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要自由,我要回去!可可還在小叔叔手裡,她會死的……我要回去救她,我要去救她,你放開我啊……”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黎萋萋的臉頰滾落,滴滴答答地落在喬驍手背上,男人心頭一顫,下意識地鬆了手。
黎萋萋趁機掙開喬驍的束縛,瘋了般衝出宴會廳,向著許南天消失的方向跑去。
“小叔叔,你等等我,小叔叔!”
喬驍還想追上,被身後看了半天熱鬨的文州抬手拉住。
“驍哥,這許南天看他小侄女的眼神很不一般。而且你看他嘴上答應的乾脆,實則處處掣肘,可彆被他利用了。”
喬驍頓住,漆黑的眸子略沉,他從兜裡掏出手機,按下喬琳娜的號碼。
“水哥,合作的事以後再說,我現在還有家事要處理。”
“ok,”文州勾唇輕笑,衝喬驍攤了攤手,“驍哥有事去忙,我先走了。”
—
黎萋萋追在許南天身後,一路跑至賽車場的露天停車區。
許南天頭也不回地彎腰上車,抬手關了車門,對著巴拓沉聲命令。
“開車。”
巴拓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車後哭喊著想要跟上的黎萋萋,張嘴想說話又被他咽了回去,右手扭動鑰匙。
“轟”一聲響。
黎萋萋的小手剛碰到車門,鉛灰色邁巴赫便擦著她駛離了停車場。
黎萋萋側身閃躲,站立不穩,一個踉蹌摔倒在雪地裡。
冷冰冰的雪渣子糊得她滿臉都是,她扒拉著雪花站起身,毫不猶豫地追著車子就開始跑。
從賽車場到普丁區外郊,三公裡的直線距離,黎萋萋咬著牙,一聲不吭地跟在邁巴赫後麵一路狂奔。
出了外郊,車子拐過一道彎後沒了蹤影,但黎萋萋不敢停下來,憑借著輪胎軋過的痕跡繼續往前追。
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沉痛的胸口像被一塊巨石壓過,路邊的積雪反射著微弱的月光,鍍上她搖搖欲墜的身影。
浮空中的雪花不斷落在黎萋萋的睫毛上,融化成水珠,模糊了她的視線。
黎萋萋跑不動了,嗓子疼得像著了火,她捂著胸口粗喘著停下,餘光瞥到距離她大約五十米遠的路旁。
許南天的邁巴赫就停在那裡。
黎萋萋透過朦朧的淚眼看了許久,確定車子確實已經停下來,才舔了舔乾涸的嘴唇,邁開步子重新跑了過去。
“小叔……”
黎萋萋伸手去探車門,“轟”一聲,邁巴赫再次啟動,速度不快,其中的意味卻再明顯不過。
繼續跑。
雪花混著淚水,在黎萋萋的臉上結成冰渣再化開,宛若一把把利刃,切割著她的肌膚,凍得她臉頰生疼。
黎萋萋拖著灌了鉛一樣的腿,一點一點跑走著往前。
每落下一步,踩在雪地上發出的“咯吱咯吱”響,都像極了她脆弱的喘息。
許南天是故意的,黎萋萋知道。
她不聽話,許南天有一萬種方式懲罰她。她的圓滑善變,柔軟溫順,是因為隻有乖乖聽話,男人才會疼她哄她。
可她不想,她不想再聽話了……
黎萋萋記得第一次見到可可那天——
女孩站在金碧輝煌的夜場廳堂,流光溢彩的燈光籠罩著她的麵容。
她顧盼神飛,恣意張揚,十幾個妖嬈嫵媚的姑娘圍著她,和她探討著克那欽的各種趣事和八卦。
“可可,你這麼喜歡挖彆人的秘密,小心哪天被有心之人給滅口了。”
可可揚了揚眉,“人人都有兩副或者多副麵孔,我不是八卦,而是希望你們能活得真實一點,彆那麼累。”
可可真誠坦蕩,愛憎分明,沒有虛偽的偽裝……不像她。
她的人生,是經不住推敲的夢幻泡影,以至於她常常都在幻想。
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活得真實一點?
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車身、飄雪、樹影在黎萋萋的眼底搖晃,輪廓變得扭曲且遙遠。
黎萋萋眼前一黑,身體失去了支撐,整個人向前栽去。
雪地猶如一床柔軟的棉被,將她小小的身影包裹其中,她好疼,也好累。
遠處的邁巴赫倏地停下,幾秒後緩緩後退。
許南天打開車門,探出半個身子,將軟綿綿的黎萋萋從雪地裡撈了出來,抬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發燒了,回去。”
巴拓聞言改了方向,駛向梨園,透過後視鏡小心看了眼許南天抑鬱的眉眼。
男人是真的氣狠了,可他每次發瘋折磨黎小姐,到最後心疼難受的還是他。
巴拓長歎了口氣,開口詢問,“許老板,可可怎麼辦,還要……做了嗎?”
“先留她一命。”
許南天垂望著懷裡抽搐發抖的女孩,動作輕柔地將她抱在懷裡。
“等萋萋醒了,讓她來決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