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漸暗。
小廝終於跑回來傳,說老侯爺和世子回府了。
彭氏早已等得不耐煩,一聽到消息,便帶著琉璃和奶嬤嬤氣勢洶洶地趕到了前院。
“請侯爺、世子安!”
彭氏勉強壓住心中的怒火,不情不願地福了一身,隨後徑直坐到了世子楚炫的對麵。
小廝遞過來的茶,她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拿出府裡的賬冊,攤開在侯爺旁邊的桌上,語氣冷硬地對上了公爹楚淩風。
“侯爺,這庫房的鑰匙和房契地契,還有下人的賣身契如果不交過來,兒媳是沒辦法管這個家了。”
彭氏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譏諷和不滿,目光直直地盯著楚淩風,對他完全沒有一點敬意。
侯爺楚淩風和世子楚炫卻像沒聽見似的,既不吭聲,也不翻看賬冊,仿佛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更是沉默良久不說話。
彭氏見狀,心中更是火冒三丈,稍稍欠了欠身,繼續說道:“就因為兩位爺不肯告官,也不肯拿出房契地契讓掌櫃們去告,這個月鋪子裡的買賣根本就沒辦法做。
不說賺銀子,倒貼賠錢出去的買賣倒是不少。
想來管家也跟你們說了,前些天,兩個莊子也鬨起來了,莊頭們都等兩位爺做決定。
還有府裡上百口人的吃喝用度,都是銀子。
現在公中是入不敷出,兩位爺看是從你們的私庫貼補,還是怎麼辦?”
彭氏越說越氣,這段時間她真是受夠了。家中兩個男人,一個比一個不頂事,出了事情就躲出去,連個麵都不露。
她甚至開始懷疑,前頭那個大將軍府的嫡女是怎麼當的家,怎麼就把侯府管得井井有條?而到了她手裡,卻成了一團亂麻,難道都是她自己的問題?
其實有些事情並不難解決,隻要拿出侯爺的私印,或者拿出地契房契來,往官府那一遞,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可偏偏這兩人像防賊一樣,什麼都不肯交給她,甚至連庫房鑰匙都不讓她沾邊。
彭氏心裡隱隱有種不安,懷疑府裡的莊子和鋪子早已被這兩父子典當了出去,否則都火燒眉毛了,怎麼會什麼都拿不出來?
楚炫懶洋洋地躺在椅背上,目光遊離,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父親楚淩風,心裡想著反正有父親在,天塌下來也輪不到他頂著。
至於彭氏的抱怨,他根本懶得聽。
半晌,楚淩風才冷冷地開口,語氣裡帶著幾分責備:“原本好好的這麼多鋪子、莊子的產出,你怎麼才管了多久,就入不敷出了?”
語氣裡沒有一絲溫度,但都聽出來有點理虧,聲音也不複身份應有的淩厲。
楚炫也懶洋洋跟著敷衍了一句:“你且管著吧,彆讓外麵的人看了笑話。”
他說完便閉上了眼睛,心裡煩悶得很。
看見彭氏那張臉,他就覺得惡心,更不想聽她的聒噪。
楚炫的思緒飄到了從前。
那時候,母親和柳姨娘還在,他過得肆意快活,哪裡會有這種煩心事?銀錢也根本不用他操心,景氏就像個錢簍子,伸手就來。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侯府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原本雖然不算妻妾成群,但也算父母健在、後宅和睦、兒女繞膝……如今卻是一團糟。
想到莊子裡那個瘋掉了的孩子也不知道還在不在,更是紮心得很。
彭氏見兩人不著急,也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連遞過去的賬冊都不接,心中的怒火再也壓不住了。
她猛地站起身,語氣尖銳:“侯爺連賬冊都不看,如何知銀子去了哪裡?如若這樣,妾身也不管了,你們看怎麼辦吧!現在鋪子沒辦法開,莊子今年收成肯定被彆人搶了去,再不解決,以後就一家子吃西北風去!”
說完,她抓起桌子上的賬冊,用力地扔了出去,賬冊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重重地摔在地上。
彭氏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再這麼下去,侯府肯定是個無底洞。
想讓她從嫁妝裡拿銀子貼補?
沒門!她可不是省油的燈,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今天她原本是想逼他們交出庫房鑰匙和房契地契,可沒想到這兩人裝瘋賣傻,什麼都拿不出來,也不給解決的辦法。
彭氏越想越氣,原本嫁進侯府就是想當個風光無限的當家主母,把財產牢牢攥在手裡,再生一兩個兒子。
可如今,彆說景氏那十裡紅妝的嫁妝沒見到,就連老侯夫人的嫁妝體己也不見蹤影。
這兩父子完全把她當外人,銀子沒了,想生個兒子也指望不上,甚至還想把她當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