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登峰造極...”
石建喃喃自語,又覺得被楊何騙了,這話說了像沒說一樣,都不需要懂相術,誰看不出來陛下是要登峰造極啊?
隻是,這個極在哪?
“比之太上皇?”
石建開口問道。
楊何眼中閃過譏諷,好似在嘲笑石建格局太小,
“無異於東嶽比之西嶽。”
父子相比,便如泰山比之於五嶽中最高的華山。
“那...比之文皇帝?”
“文皇帝為王之極,但與陛下比,差矣。”
石建聲音顫抖,
“陛下比之高皇帝?”
楊何笑笑不說話。
“比之三皇五帝?”
“上古之事,有何言說?”見石建眼中閃過激動,楊何繼續道,“極,是好事,也是壞事。水滿則溢,隻看陛下未來如何吧。
能在蹬腿兒前,看到陛下的相,我此生足矣。”
等石建回過神來以後,楊何早就無蹤影了。
..........
數日後城外
老黃帶著大弓等數十個殘兵,又與各路的殘兵彙合,他還真完成了與陛下的承諾,將三輔至河東的殘兵們都攏起來,
隻是,不似想象中的大批人馬,隻有寥寥幾人來了,
老黃與大弓對視一眼,眼中閃過不解,
幾人近前,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有三人,
獨眼,疤臉,老牛。
這都是各郡殘兵中的老大,跟老黃做得事情差不多,甚至有的比老黃做得還好,其中那個獨眼,曾做過軍中文書,腦袋好用得很。
老黃強壓下心中的疑惑,上前與眾人抱了個結實,
疤臉一笑起來,麵目猙獰,拍著老黃大笑道,
“你這老頭子還真能活,還沒死呢?”
老黃笑罵道,
“你他娘的死了,老子都死不了!”
疤臉笑得更開心。
退伍的士兵,個個手上都沾過血。殺過人以後,可以說,就變成了另一個物種,他們很難再融入普通人的生活。
用現代術語講,就是戰後創傷後應激障礙,親手殺過人,親眼看過血海,每一秒都繃緊神經,在生與死之間徘徊。
高皇帝劉邦稱帝後,就解散了大部分軍隊,給他們田地,讓他們回去種田,但效果卻不是很理想,劉邦出於好意,卻沒想到,這群軍人已經回不去了。
退下來的軍人,都是普通人中的異類,更不用說是殘疾老兵,無論是從**上還是心理上,他們都與正常社會格格不入,所以,這幾個殘兵,相互之間才格外親切,
因為,他們是同類。
幾人寒暄過後,老黃招呼道,
“先進城,我有陛下禦賜的好酒,咱們一起喝!”
“老黃!!還是你牛啊!他娘的,那我不出錢買些肉,就說不過去了啊!”
老牛沉默寡言,撥開疤臉,示意買肉的事,誰也彆和他搶。
唯獨是當過文書的獨眼,沉默不語。
進城,找了一處僻靜處,老黃這才問道,
“我不是說,要你們把兄弟們都帶來,怎麼就你們幾個來了?這是聖命啊!”
疤臉剛要開口解釋,獨眼發出磨鐵般的聲音,
“都帶來做什麼?”
獨眼脖子處有一道猙獰的傷口,傷口深得險些要了他的命,哪怕是撿回來一條命,聲音卻極難聽,所以獨眼惜字如金,能少說話就少說話,
老黃微怒道,
“乾什麼?陛下要見啊!”
“陛下見什麼?”
獨眼追問。
“你他娘的瘋了?”
獨眼嗬嗬一笑,
“我好得很,我看你是瘋了。”
老黃驚在原地。
獨眼抹了把臉,也不管自己聲音難聽,
“陛下親自見你、賞你、安撫了你們,就可以了,知道嗎?
有些話要聽,有些場麵話,就不要聽了。
你知道光是河東郡的殘兵有多少嗎?你要我們把成千上萬的殘兵帶進京城,陛下若沒法安置,你是要陛下難堪嗎?
老黃,這點事你想不明白?你活了一輩子,都他娘的活狗身上了。”
“啪!”
老黃憤怒,拍案而起,濺的禦酒四濺,疤臉長得最凶,卻最溫和,趕緊起身打圓,
“唉唉唉,老黃,不至於,獨眼就是說話難聽,其實嘴硬心軟,你彆和他一般見識。”
老黃甩開疤臉,
“你也不帶人來,是不是信不過我?”
疤臉訕笑兩聲,
解釋道,
“獨眼說得沒錯,你看咱們這樣兒,就彆給陛下添事了,我們幾個老兄弟好幾年沒見了,一起喝喝酒不好嗎?”
“喝你娘個頭!老牛!你呢?也聽獨眼的?!”
老牛沉默點了點大腦袋。
老黃氣得胸膛起伏,最後卸掉了力氣,重重坐了回去,把肉大口大口往嘴裡塞,也不嚼,直接就往下咽,
囫圇道,
“你們說得對!咱們就是陰溝裡的老鼠!就該這樣!誰也救不了我們!我們自己也不行!陛下也不行!
我真他娘的是傻了!”
“老黃,你彆把自己噎死了,和自己賭氣乾什麼?來,喝點酒順一順!”
疤臉倒了一盞禦酒,給老黃遞過去,還替他拍了拍後背,老黃推開,搖頭道,
“不喝!我沒給陛下辦成事!哪配喝陛下賜的酒?!
我們這種老鼠,就該藏好!彆被人看到!”
獨眼歎口氣,
“這話你說對了,我們上不得台麵了,陛下對我們好,我們最大的回報,就是彆添麻煩。
要我說.......”
獨眼看向另一桌的大弓,苦口婆心道,
“老黃,說句難聽的,大夥有的殘廢輕,有的殘廢重,像這種好點的,你就給人放了吧,彆拖著人家了,
隻斷條胳膊,去海上也能討生活,你非得把大家都綁一起,一起往汙泥裡沉,不地道啊....”
老黃頓住,雙目茫然,
他讓所有殘兵互相支持,哪怕是挑糞也都合作著去做,他卻從沒想過獨眼說的,這麼做,對那些殘疾輕點的,到底公不公平?
獨眼繼續道,
“以後海上是大勢,他娘的,咱們也有可取的地方,隻要肯賣力氣,餓不死!剩下自己活不了的...就棄了吧。”
老黃、疤臉、老牛都低下頭。
桌上的肉已經冰冷,但卻再也沒人動過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