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音的瞬間,寧哲停下腳步,連呼吸都不由得為之停滯。
低頭看了一眼提在手裡的煤油燈,仍是熄滅狀態。
寧哲迅速解開皮帶扣子,將煤油燈係在腰帶上以解放雙手,轉身回到頂樓,雙手攀住石塊的邊沿,試探著將腳往下伸去,踩在了瞭望窗的窗口上,整個人如一隻壁虎般貼著塔樓的外牆,慢慢爬了下去。
呼嘯的風聲從耳旁掠過,那悉悉索索的摩擦聲更近了。
寧哲爬下一層,雙腳離開瞭望窗的窗口,騎在外牆側邊一根突出的圓木上麵,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被高空的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這根圓木位於一個瞭望窗窗口的正下方,是這層塔樓的地板承重柱的一部分,寧哲雙手扶著牆壁往下望去,斜下方不遠處還有一個窗口,橘黃的火光從窗口處一閃而逝,急促的腳步聲隨之靠近。
“fuck! fuck! fuck!”
氣急敗壞的歐羅巴國罵與腳步聲一同響起,沿著螺旋走廊快速向下移動,那名提著燈的幸存者很快便從寧哲的腳下跑到了更下麵的一層樓,還在繼續往地麵跑去。
搖曳的燈光漸漸遠去,瞭望窗的窗口重新變得昏暗。
這時,那悉悉索索的摩擦聲再次響了起來。
寧哲屏住呼吸,身體緊貼牆壁,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斜下方的瞭望窗口,一個瘦長、乾癟,下半身嚴重畸形的詭異人影緩緩出現在了窗口裡麵,拖著一雙散發出腐敗惡臭的腫脹雙腿,用雙手扣著地上的石階,沿著螺旋走廊緩緩往下爬去。
沙——沙——
是衣服包裹著皮肉在石磚地麵上摩擦的聲音,那畸形的怪物身上穿著鬆鬆垮垮的羽絨服和一件款式老土的羊毛衫,緩緩消失在了寧哲的視線之中。
“我好像見過那件羽絨服和,還有羊毛衫。”寧哲踩在凸出的圓木上緩緩站起身,往凍僵的雙手上嗬了口氣。
準確來說,不是見過,而是穿過。
剛才從窗口下方爬過去的那東西身上穿著的……赫然是寧哲第一次來到這裡時,那名寸頭男子身上的衣服,除了更加破舊一些之外便幾乎完全一模一樣。
是那東西殺死寸頭男子後,把他的衣服扒下來穿到了自己身上?
還是城堡裡的幸存者被‘它’殺死後,也會變成它呢?
寧哲站直身體,從頭頂的瞭望窗費力地重新爬回塔樓內部,抬頭一看,牆上的壁龕不知什麼時候亮了起來,搖曳的火光照射之下,一大片牆壁都是濕漉漉的,彌漫著一股黴味。
“那東西似乎隻有在燈光的照射下才會顯形。”寧哲伸手掐滅壁龕裡的油燈,看著麵前重新變得乾燥的牆壁,找到了一些規律:
1、遊蕩在城堡裡的‘它’有著兩種狀態:隱形、顯形
它平時都是隱形的,隻有在被燈光照耀到時,才會顯形殺人。
2、城堡本身也存在著兩種狀態:乾燥整潔、潮濕陳腐
正常情況下的城堡牆壁是乾燥且相對乾淨的,明顯經過了妥善的維護與打掃,但被燈光照耀到的部分牆壁則會變得潮濕,陳舊,散發出陣陣發黴的腐朽味道。
而切換這兩種狀態的關鍵,便是‘燈光’。
“衣櫃裡的紅色字跡也提到過,隻有帶著煤油燈才能抵達地下室,否則便會被困死在這裡。”寧哲看著放置在壁龕裡的油燈,若有所思:“而且似乎必須是來自這座城堡本身的燈光,才可以讓環境在兩種狀態之間切換。我之前使用打火機和防狼手電都不會影響到這裡的環境。”
想了想,寧哲拿起壁龕上的油燈,湊近鼻子聞了聞,繩燈芯燒焦的味道撲麵而來。
但在那焦糊味的掩蓋之下,卻是蘊藏著一股帶著腐臭的油脂味道,像是埋在地下腐爛了數月的屍體。
因為天氣冷的緣故,以及油燈燃燒本身的掩蓋,寧哲之前並沒能準確地分辨出這股味道,現在湊近了才得以清楚聞到。
“這是,人油?”寧哲端詳著手中的油燈,裡麵的燈油所剩無幾。
解下係在腰帶上的煤油燈,寧哲拆開玻璃罩,將鼻子湊近黃銅燈座聞了聞,燈芯燃燒的焦糊味混合著腐爛的屍臭,與壁龕裡的油燈是一樣的。
原來這盞煤油燈裡裝的根本不是什麼煤油,而是屍油,這是一盞屍油燈。
“有意思。”寧哲將所剩無幾的燈油倒進屍油燈的黃銅底座中,把玻璃燈罩裝回原位,提著燈往樓下走去。
一路上沒再遇到什麼變故,也沒有見到其他幸存者,這印證了寧哲的想法。
‘它’雖然與自己同在這座城堡裡,但卻不在同一片空間,就像是存在於兩個平行宇宙的兩個人,彼此都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
隻有在點起屍油燈時,兩個平行世界才會短暫相交,人才能看到鬼,鬼才能找到人。
“所以理論上說,隻要不點燈,這座城堡便是安全的。但是想要逃出去的話又必須點燈才行,因為隻有借助屍油燈的光芒,才能找到去地下室的路。”寧哲提著屍油燈,沿著螺旋走廊一路向下,很快便來到了一樓。
走出塔樓,一片被四麵高牆圍住的灰白空地便映入眼簾,地上鋪著整齊的石磚,空地中央,兩根粗壯的木柱筆直地立在一片方形石台上,中間用鐵鏈掛著一把斜口的閘刀。
這是一座用於斬首的行刑台。
繞過行刑台,空地的對麵是一座鏽跡斑斑的大鐵門,被粗大的鐵鏈牢牢鎖住,沒有任何可通過的縫隙。像這樣的大門還有兩座,但都上了鎖,憑這名白人少女的體力根本打不開。
寧哲單手摸著牆壁,繞著這片空地走了一圈,除了這三扇緊閉的大鐵門外便沒發現任何其他的出口,行刑台周圍空空蕩蕩,也沒有任何可供躲藏的地方。
“那名幸存者跑哪兒去了?”寧哲有些疑惑。
他被殺了嗎?
還是說,這裡其實有一個隱藏的出口,是他看得見,而我看不見的呢?
寧哲思索著,將視線投向了手中的屍油燈,忽然笑了:
“這裡發生的事情,比起詭異事件,似乎更像是一場惡趣味的遊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