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的外殼質地有點發硬。
是紅包。
徐弄清後知後覺,舒荷塞了個紅包給自己。
他定在原地沒有動,依然任由舒荷將自己按在身後的牆上,唯有黑眸微微低垂了一些,注視著自己寬大的掌心中,屬於少年的那隻雪白微涼的手。
舒荷沒有鬆開他。
他於是指尖微彎,嘗試性去握舒荷的手,這隻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沒有掙紮,逐漸被他一點一點地扣在了滾燙的掌中,肌膚密不可分。
“怎麼想到給我這個?”徐弄清喉結微滾,聽見自己用有些發啞的嗓音問舒荷。
他的黑眸裡儘數都是舒荷。
舒荷要的就是這個問題。
他台詞都準備好了,聞言立刻抬起臉看著徐弄清,假裝不滿地輕哼一聲,說:“才不是我給你的。”
徐弄清無聲看著他。
“是我父母給的。”
舒荷在給自己的父母刷主角好感,免得以後被逆襲的龍王恨屋及烏,“我父母知道我一直住在你那裡,對你十分欣賞,說什麼也要給你包個紅包。”
“我不讓他們給,他們還非要給,哼,我是不知道你有什麼可欣賞的,又不上進,那麼那麼窮,也就……”
舒荷瞅徐弄清兩眼,“也就臉好看一點,但是好看能當飯吃呀?不上進的男人沒有用,老婆都討不到,是我的話我才不會給你紅包呢,哼,鬆開我。”
他說完才發現徐弄清將自己的手攥在了掌中,並且力道還逐漸加重。
舒荷心下慌了一些,怕他聽了發怒要抓著自己欺負。
於是一時間手中掙紮得更厲害了,卷翹的長睫低垂著還不敢和主角對視。
冷不丁一下,頭頂傳來徐弄清的嗓音,“是,你說得對。”
他竟然承認。
驚訝一瞬間壓過了緊張,舒荷下意識抬起了杏眼,不敢相信徐弄清竟然會順著自己的話說。
徐弄清麵上沒有怒容。
沒有他想象中的氣急敗壞,也沒有要欺負他的意思。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舒荷在那雙漆黑的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小小一個。
好像就隻能裝得下他了。
心底突然感覺一點奇怪,舒荷張了張口,正要說那你知道就好,便聽到徐弄清又說:“有錢能解決什麼呢?”
這或許是主角崛起路上第一個需要破的心境。
舒荷茫然間突然意識到,係統當初說過的,世界崩壞,主角沒有上進心很大的原因就是找不到上進的意義。
所以小反派必須給主角細數有錢的好處。
這多簡單呀。
舒荷眼前已經出現自己完成任務的光景了,他杏眼晶亮,假裝不經意地說:“那可就多了,有了錢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有了錢就不用自己織圍巾了,還可以改善家庭條件,像我一樣一天換三件衣服不重樣,還可以到處去玩……世界好大的,當然最重要的是,有了錢你就可以報複所有踩你一腳的壞人了。”
說到這裡,舒荷假裝自己說漏嘴,不想提醒徐弄清還可以報仇雪恨一般,立刻不講話了。
可他的演技好拙劣。
明明要裝若無其事,一雙圓潤的眼睛卻還不住地往徐弄清的神情上跑,像個躲在牆角搖尾巴做攻擊狀的貓。
呆呆的,可愛的。
徐弄清對這些話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他嗓音有點啞地問:“有了錢就能有老婆嗎?”
舒荷瞬間點頭,“對!相信你未來老婆也不會喜歡一個不上進的窮男人。”
徐弄清細細看著他,仿佛在想什麼,片刻才道:“嗯,我知道了。”
舒荷確實不喜歡他這樣的窮男人。
所以。
見主角終於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舒荷高興得想撲進毛絨絨家長的尾巴裡滾兩圈,可這個世界沒有他的家長,所以他隻能努力冷靜。
零點。
外麵的煙花準時升空,砰的一聲,舒荷被嚇得往徐弄清的懷裡躲了一下,沒察覺到男人的手環在了自己的腰間。
“好大聲。”舒荷捂住自己的耳朵,“什麼時候放完呀?”
徐弄清:“什麼?”
煙花聲很大,接連不斷,舒荷隻能湊近到徐弄清的耳邊,也放大一點軟音問他煙花什麼時候結束。
徐弄清按在舒荷腰上的手緊了一些,屬於對方柔軟馥鬱的氣息縈繞在他的呼吸間。
他半晌才低低說:“淩晨一點。”
“這麼久。”舒荷咕噥了一下,“明天還要早起……”
他掙開徐弄清的手,趴到窗邊去看煙花,徐弄清不許他到外麵看,說外麵風大。
都不知道主角為什麼要替反派在意這些。
舒荷奇奇怪怪地想著,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人碰了碰,他扭頭,五顏六色的煙花時不時在麵頰上映出一點光影。
徐弄清站在了他身側。
沒看煙花,在看他。
舒荷以為他有話要講,比如和上進有關的話題,台詞都準備好了,可他等了十幾秒,麵前這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都不發一言。
這一次,舒荷又在那雙黑眸裡看到了自己。
他低下頭,重新去看煙花。
其實心底還有點說不上的茫然,這種茫然就像是他小時候發現家長有八條腿,而他隻有兩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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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舒荷起了個大早。
穿戴整齊後,他掀開自己的行李箱,從裡麵取出現金塞進紅包裡。
父母忘記給他寄紅包了。
聽說要給徐弄清紅包,他們就直接寄一遝厚厚的現金過來,而舒荷沒經驗,自己也忘記要紅包了,還是臨時去找自己唯一熟悉些的王晚晚要的。
王晚晚一次性給了他好幾個紅包殼,還給他送了薯片,好吃。
舒荷打算給王晚晚包一個紅包,就當做感謝了。
包好後,舒荷正要出門,就見徐弄清靠在牆邊,視線從上往下,落在了他手中的紅包上。
語氣有點淡,“給誰的?”
“王晚晚。”
舒荷走得匆忙。
最近天氣不好,時雪時雨,他怕去晚了會下雪。
也就沒注意到徐弄清在聽他提起王晚晚時,變得有點暗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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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風大,王誌頂著大風拿著鐵鍬在路邊清雪,他清得漫不經心,有些出神,還有些心神不寧。
他沒想到王晚晚還真有那個本事,口才那麼好,竟然成功在舒荷那混了個眼熟。
這就是大學生嗎?那麼會做人,會哄人,偏偏舒荷看到他王誌就走——
就像現在一樣。
王誌眼睛一定,萬萬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好遇到了落單的舒荷,他瞬間加快腳步擋了過去。
舒荷手中的紅包很顯眼,王誌一眼就看到了,他頓了下,表情有點怪地說:“少爺,這紅包不會是給王晚晚的吧?”
“是又怎麼啦?”舒荷微微鼓起臉頰,“你彆擋著我。”
“王晚晚哪裡好了?”王誌酸氣衝天,“哦,看來徐弄清也沒入你眼,前陣子看你們天天黏一塊我還以為事情都定了呢。”
舒荷原本要繞開他走。
聽到這話,他下意識停下了腳步,對著王誌歪了歪腦袋,遲疑地看他一眼,“什麼事?”
王誌盯著舒荷。
麵前的少年茫然地看著他,是真不知道他在講什麼。
沉默了兩秒,王誌腦袋高速運轉,最終,他抱著點讓舒荷反感徐弄清的心態,故意說:“你不知道嗎?徐弄清他,他喜歡你呢。”
其實王誌自己也不確定。
這個年代,同性戀太駭人聽聞了。
他自己有鬼,就覺得徐弄清也一樣,否則徐弄清那個寡淡孤僻的性子怎麼可能放任舒荷住在他那?
王誌想到這眼神閃了閃,繼續說:“知道喜歡是什麼意思嗎?舒少爺,喜歡是想討你做老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