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榮祖的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反駁,卻隻聽到慕容鎮沉聲道:“給我斷!”
隨著慕容鎮的話狠狠地說出口,劉榮祖隻覺得腳下一陣地動山搖,剛才還平穩的城牆,突然間就象是被地震襲擊一樣,開始劇烈地晃動,而緊跟著,他感覺自己的整個人都在迅速地下落,連同已經登上城頭的兩三千晉軍將士們一起,隨著這整片塌陷的城牆,一直落了下去。
劉榮祖的身邊,正是那個一槊紮著塔裡木殘軀的柱子,他匆忙中,拿著手中的那半截大戟,狠狠地紮向了那根柱子,而與此同時,城頭騰起了一陣巨大的煙塵,三四百步寬的城牆,幾乎是瞬間變成了碎裂的石塊,誰也沒有想到,這堅不可摧的廣固城牆,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幾乎是一瞬間就完全地崩潰,城頭之上,正在廝殺的數千兩軍將士,連同正在向城牆衝擊,近牆十步以內的兩千多名正在登城的晉軍士卒,就這樣埋沒在了大片的煙塵之中,不知所蹤。
沈田子仍然站在微微晃動著的那塊彈板之前,他的身後的數百名軍士一樣,全都愣在當場,仿佛石化一樣,張綱仍然趴在地上,可這回他的兩眼不再是盯著那鐵圈彈簧進行調整,而是直勾勾地看著那塌陷的城牆,在一片碎石之中,仿佛可以看到上百根已經燃燒得一片焦黑,生生折斷的木頭,他喃喃道:“竟然,竟然在夾壁牆裡,燃木斷柱!”
沈田子猛地回過了神,轉頭對著地上的張綱大吼道:“什麼意思,你說的是什麼意思,這整麵城牆,怎麼會,怎麼會就這樣倒了!”
張綱從地上一躍而起,咬著牙,他臉上的肌肉都在跳動著,直指前方那片瓦礫堆,吼道:“原來燕軍早就在這西城城牆內挖空了上百個夾壁牆,然後用木柱子撐在裡麵,剛才我軍攻城之時,他們,他們就在燃燒著這些木柱,最後控製時間,讓柱子幾乎同時而斷,城上有數千重裝軍士,連同他們的守軍,一下子就壓垮了城牆,而這,就是那慕容鎮說的,兵不厭詐!”
從前方的煙塵中,跑回了三十多個灰頭土臉的軍士,他們渾身是血,很多人的身上和腿上儘是給石頭劃破的傷痕,顯然,這些人是剛才在城牆塌陷之時,因為離得稍遠,勉強逃得一命之人,隻是,跟幾乎剛才螞蟻般爬城的上萬軍士相比,這些人也隻是極少數的幸運兒了。
沈慶之就是這些幸運兒中的一員,剛才還得意洋洋,衝向城牆的他,這會兒幾乎是淚流滿麵,大叫道:“田子哥,死了,全都死了,我們的幾百兄弟,他們可全都…………”他一邊說,一邊回頭發瘋似地在那大片的碎石堆裡開始刨起來,似乎是想找到幾個幸存的同伴。
沈田子突然大吼起來,上去一腳就踢中了沈慶之的屁股,然後一把把他從地上糾住,他的大嘴裡呼出的熱浪,伴隨著他滿嘴的臭氣噴在沈慶之的臉上:“混蛋,蒼耳你冷靜一點,現在不是救人的時候,逃啊,快回去組隊列陣啊!”
沈慶之如夢初醒,因為他聽到幾百步外,已經響起了陣陣胡茄之聲,伴隨著低沉的鼓角,顯然,那是俱裝甲騎們突擊前的規定動作,一如之前慕容林在突擊前所做的事情,隻是,這回要全麵突擊的,可不是區區幾百騎,而是慕容鎮所率的,起碼九個千人騎隊以上的,上萬俱裝甲騎,而他們所要衝擊的,則是兩三萬名,剛剛被重創過,也無險可守的西城晉軍!
沈慶之從地上彈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向著本方後麵奔去,而張綱已經先他們一步,向後逃命了,他一邊跑,一邊對著身邊的護衛們吼道:“快,快下令所有的木甲機關人,準備迎接敵軍衝擊,鐵索,鐵索給我攔起來,快啊!”
沈田子幾個大步,已經衝過了氣喘籲籲的張綱的身邊,他一把拉著張綱的手,幾乎是向前拖著奔向,張綱痛得一邊跑一邊慘嚎道:“放手,我的膀子,我的膀子要斷啦!”
沈田子乾脆一把把張綱背到了背上,就這樣馱著他向前跑,邊跑邊問:“你的這些個機關,有什麼辦法能擋住俱裝甲騎的衝擊,能擋多久”
張綱咬著牙:“讓它們結陣連索,把所有的弓弩給我打出去,起碼,起碼要擋住敵騎半刻鐘以上哪。等我們,等我們衝進長圍以內列陣,這才,這才安全。”
沈田子怒道:“混蛋,要是上萬大軍全這樣逃了,就靠這幾十部木甲機關,怎麼可能擋住上萬敵軍的衝擊,還是俱裝甲騎!”
張綱無奈地搖著頭,環顧左右,隻見幾裡寬的正麵,剛才還扛著雲梯,興衝衝地向上衝擊的晉軍,這會兒都在丟盔卸甲,沒命也似地向著後方逃跑。
整座高不可攀的城牆,在瞬間崩塌,上萬名最精銳的將士,一眨眼就全數葬身於亂石瓦礫之中,即使是再堅強的戰士,也難免心理崩潰,更何況對麵的上萬俱裝甲騎,已經做好了向本方衝擊的準備,這讓所有人的心中,都隻剩下了逃命二字。除了不能動的那三四十步木甲機關,幾乎所有晉軍,都在兵敗如山倒!
沈慶之一邊跑,一邊咬牙道:“三哥,這樣可不是辦法,敵軍騎兵這時候全麵衝擊,隻怕我們跑不到長圍就要全數給追殺而死,必須要有人留下來抵擋才行。”
沈田子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了,他把張綱往地上一掀,張綱摔倒在了煙塵之中,一邊捂著屁股一邊打滾慘叫,而沈田子咬了咬牙,對著身邊兩個灰頭土臉的護衛們說道:“你們兩個,送張大匠回去,其他的人,跟我回去列陣抵擋!”
他說著,從地上抄起了一麵盾牌,轉而咬牙道:“儘量用盾牌和長兵器,四處找掩護,能拖多久是多久,就算我們全死了,也得掩護兄弟們撤回去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