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歎了口氣:“罷了,我來處理,李掌櫃的家人,我會三倍撫恤,就說給桓玄亂兵所害。寄奴,你看…………”
劉裕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從明天開始,這種事情,絕不可以再發生,不管是我的兄弟,還是這京中的權貴,都不行!”
劉穆之搖了搖頭,緊隨而去,劉毅的嘴角邊勾起一絲笑意,看著呆若木雞的堂中諸世家貴族:“現在,我們談談這些契約的事吧。”
當劉裕走出地下室,走到外麵的東水關時,他閉上了眼睛,站在那空無一人的關頭,他突然有一種無力的挫敗感,那個劉掌櫃臨死前眼中透出的恐懼與求助的表情,始終在他的眼前揮之不去,而他的手,也緊緊地握成了一個拳頭,在這城頭的垛磚之上,不停地扭轉著。
劉穆之的聲音,在他的背後輕輕地響起:“寄奴,彆太自責了,這不是你的錯,甚至,也不是希樂的錯。”
劉裕咬著牙:“就為了保守今天的這場協議,就要犧牲兩條無辜的性命嗎”
劉穆之搖了搖頭:“就算希樂不出手,郗家也不可能讓這兩個人活。而希樂當著這些世家貴族的麵出手,無非是要取信於他們,告訴這些世家貴族,我們北府軍是會遵守以前的舊規則的,不會一下推倒重來。”
劉裕猛地一轉身:“難道隻有殺人這一個解決辦法嗎難道就不能象我保護李掌櫃一樣,把這兩個人給弄到劉毅的府上”
劉穆之冷冷地說道:“不可以,因為李掌櫃沒有投靠彆的家族,而劉掌櫃和郗福,他們是郗家的人,卻在這裡出賣了郗家,在這些世家貴族的眼裡,這種背叛,是絕對不可以接受的。”
劉裕的嘴緊緊地咬著嘴唇:“我不同意,人生下來不應該就是受人奴役和驅使的,這是人作為萬物之靈的權力!沒有人可以這樣隨便決定彆人的生死!”
劉穆之突然笑了起來:“寄奴啊,那你在戰場上,決定了這麼多人的生死,又靠的是什麼”
劉裕一下子愣住了,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劉穆之的胖臉上,笑容逐漸地褪去,正色道:“寄奴,你能在戰場上決定彆人的生死,是因為你在戰場上有超人的能力,而這些世家大族,他們能決定自己家奴仆的生死,也在於他們對於這些人,有著超人的能力。劉掌櫃也好,郗福也罷,不管他們出生時如何,現在的他們,就是郗家的奴仆,如果背主,哪怕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們也可以當眾打死,大晉律裡就有這條件,奴婢家丁,如同豬羊,你不會不知道吧。”
劉裕咬著牙:“我要的天下,不是這樣的。沒有人應該生來受欺負,應該生來讓彆人決定生死,如同豬羊。”
劉穆之歎了口氣:“這是世道,是幾千年,上萬年的世道,如果你想改變這個世道,那請你先掌握這天下的權力吧,如果你能象他們決定自己家奴仆生死一樣,決定他們的生死,那你就有改變這個世道的能力,但現在你還沒有,雖然你是義軍首領,打進了京城,但你還做不到號令天下,你還要跟劉毅,跟何無忌們合作。劉毅親手殺人,就是取信於這些世家高門,讓他們以為劉毅才是他們的同類,換言之,他是在跟你爭奪北府軍的主導權。可能你現在已經因為憤怒而忘記了夫人讓你來這裡的目的!”
劉裕朗聲道:“如果奪取權力,是要通過犧牲無辜人的性命,那這樣的權力,我寧可不奪。夫人選擇我而不是選擇劉毅作為真正的朋友,就是看重我的這點,如果我也變得為了奪取權力而不擇手段,那我將來,總有一天會變成象地下的那些人一樣。胖子,請你永遠監督我,讓我不要走這條路。”
劉穆之的眉頭一皺:“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要堅持自己的本心,有可能付出的代價,會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這要走的彎路,也會多得多!”
劉裕突然笑了起來:“如果明知是一條百折不回的彎路,甚至看不到終點,胖子,你會陪我走下去嗎”
劉穆之笑了起來:“當然會的,不然我跟你上來做什麼,早早地去投靠劉毅,不是會混得更好嗎”
劉裕點了點頭:“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好。劉掌櫃的後事,麻煩你處理下,除了你說的三倍撫恤外,從我的俸祿裡,再扣出五千錢給他家吧,畢竟,我沒有保護住他們,這是我的責任,而我不能為他討回公道,也是我的愧疚。”
劉穆之正色道:“這些交給我吧,你還有很多軍務要處理,明天一早,要正式宣布建義後的官職和權力分配了,劉毅在下麵發產業契約,而你,明天要發的,是這大晉天下的權力!”
劉裕深吸一口氣:“桓玄還沒有解決呢,現在就論功行賞或者是加官晉爵,是不是有點太早了點”
劉穆之搖了搖頭:“為建功的將士封賞,為城中的世家授官,這不僅僅是為了分配權力,更重要的是安定人心。京城不可一日無主,而打下京城出過力的人,也不可以遲一日而賞。就是因為桓玄未滅,他還有反撲的可能,所以,隻有封賞了這次建義的將士,再赦免跟隨桓玄的人,隻誅桓氏一族及幾個核心成員,這才能瓦解桓玄的鬥誌,這才能讓荊州軍民,不那麼死心踏地地跟著桓玄,降低我們平定他的難度。”
劉裕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是我考慮欠周了。明天,我會宣布由希樂和無忌領兵,去追擊桓玄,兵馬糧草方麵的事,準備得如何了”
劉穆之微微一笑:“桓玄跑了,可是留在建康的軍械和糧草可沒法跑,放心,一個月內,可以組織五萬大軍去討伐桓玄了。”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一個月太長了,三天之後,我就要希樂和無忌,還有道規出發。一萬人馬順江西進,胖子,做得到嗎”
劉穆之撓了撓頭:“三天啊,唉,又要兩天不睡覺了。多給我派兩個好廚子過來,要會做紅燒肉的,我得補補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