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說到的這個拓跋少主,乃是塞外拓跋氏鮮卑人所建立的代國的嫡長孫,拓跋珪,字涉珪的正是此人。
說起這拓跋氏鮮卑,話可就長了,傳說軒轅黃帝有四個正妻,即元妃,其中元妃嫘祖生的長子,名叫昌意,而昌意又生三子,長子則是三皇五帝中的高陽氏顓頊,次子則是隴右李氏的先祖,而幼子名悃,遷居到北方荒漠之地,黃帝以土德稱皇,而在北方民族的語言中,土音為拓,後稱為跋,合起來就為拓跋,意思為土德黃帝的後代,這就是拓跋氏的由來。
經過了千百年的發展,拓跋氏成為鮮卑族的一個部落,一直居住在白山黑水的大鮮卑山一帶,過著漁獵的生活,直到西漢後期,拓跋部落出了著名的酋長拓跋毛,帶領族人走出大鮮卑山那祖祖輩輩生活了數千年的嘎仙洞,來到了呼倫貝爾草原上,正好因為匈奴汗國被漢朝所擊敗,分崩離析,草原上出現了難得的沒有霸主的真空期,拓跋氏部落趁機發展壯大,到了東漢時期,拓跋力微在漠北建立了自己的政權,通過戰爭與聯姻的方式,征服了大片的地域,成為鮮卑一族中著名的大部落,也是事實上的漠北之王了。
進入西晉時期,拓跋氏部落進一步發展壯大,開始勢力進入漠南一帶,卻又接受了晉國的冊封,成為其藩屬部落,八王之亂後,永嘉之亂,神州陸沉,拓跋氏部落加入西晉一方,多次派兵援救在晉陽獨守孤城的大將劉琨,屢次派兵打敗匈奴漢趙和後趙石氏的軍隊,但後來因為內部紛爭,引發內戰,無法再次援救,導致劉琨最後被石勒所消滅。
等到石趙政權一統北方時,拓跋氏的內亂也告一段落,拓跋什翼健成為新的首領,他向石趙臣服,甚至本人都當過一段時間的人質,當他回草原稱王後,定都盛樂,拓跋氏鮮卑也改國號為代,打敗匈奴鐵弗部,盤踞在朔方河套一帶的劉衛辰,成為繼匈奴之後新的草原霸主,一時之間,草原各部,包括獨孤部,賀蘭部等強大部落,都臣服於代國拓跋氏。
隻可惜好景不長,前秦迅速地崛起,而在劉衛辰的指引下,發大軍攻擊代國,代國的南部大人,處在漠南的劉庫仁率兵十萬抵抗,卻屢戰屢敗,而拓跋什翼健也畏懼秦軍兵鋒,遠赴漠北,一路之上條件艱難,又有內部野心家作亂,唆使其庶長子拓跋寔君弑父殺弟,曾經強大的拓跋氏代國皇室,幾乎一夜之間死了個精光,隻剩下已經過世的前太子拓跋寔的遺孤,也就是這位拓跋珪,還有他的一個九叔拓跋窟咄活著,被前秦一起帶回了長安。
苻堅以大逆之罪處死了弑父的拓跋寔君及其黨羽,留下拓跋珪和拓跋窟咄在長安,進入太學學習,名為學習中華禮儀,實則作為人質監視,而拓跋氏代國在草原上的舊部,則交給了劉庫仁管理。
一年多前,劉庫仁曾經響應苻丕的請求,準備起大兵援救秦國,出兵攻擊燕軍的後方,其妻兄公孫希所率的先鋒,屢敗燕軍的幽州軍團,卻不曾料到慕容麟暗中收買了早年逃亡草原的慕輿文等人,暗殺劉庫仁,導致鮮卑鐵騎還沒集結就自行潰散。
現在草原上的鮮卑各部正你爭我奪,沒有一個公認的領袖,劉庫仁的弟弟劉顯,憑借其獨孤部相對強大的實力,漸有脫穎而出之勢。而慕容垂早在逃出長安時,就秘密派人把拓跋珪接到了關東,甚至在前一陣圍攻鄴城時,拓跋珪還救了他一次,兩個人的關係,可謂錯綜複雜,非常地微妙。
拓跋珪輕輕地歎了口氣:“如果我的大父和阿大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有國難回,連自己的母親和族人都無法保護,他們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呢”
慕容垂勾了勾嘴角,平靜地說道:“這些並不是你的錯,代國滅亡,是因為你大父的晚年娶了我們慕容氏的宗室公主,引起草原上彆的部落的離心,加上他當年曾經許諾過要分國一半給接他回國的弟弟,卻最後食言,引起他侄子的怨恨,最後唆使拓跋寔君,謊稱慕容氏所生的孩子將來會對他不利,這才有了父子相殘的慘劇。為人君者,當以此為教訓。”
拓跋珪咬了咬牙:“吳王說的是,晚輩當勞記在心。”
慕容垂歎了口氣,說道:“你雖然不是我們慕容氏公主所生,但是你的父王,當年與我那嫁去大漠的姑母,關係非常好,他當年為了保護你的祖父和我的姑母,挺身而上,最後死在刺客的刀下,可以說,你也是我們慕容家半個孩子,咱們慕容氏和你們拓跋氏,同屬鮮卑,又同時亡於秦國之手,可謂同病相憐,天生就親近,加上你父親與我姑母的關係,這也是為何我在逃亡之時,也不忘帶上你出來的原因。”
拓跋珪正色道:“多謝吳王的保全,所以我必須要留在這裡,助你登位,建立大業,以報答您的恩情。不過現在…………”
慕容垂微微一笑:“現在你要離開了,回草原,重建代國了,對不對”
拓跋珪點了點頭,朗聲道:“正是,但並不是如您所說的那樣,要回去複國。我拓跋氏代國雖然稱雄漠北多年,但草原之上弱肉強食,不念舊情,莫說是我們,就是以前強極一時的匈奴,不也是沒入塵埃,消失不見了嗎就連匈奴的左賢王,東部單於的宇文氏,也是自號鮮卑了。”
“我拓跋氏的部落早已經不存在,連我母親都多年來隻能寄養於獨孤部落的劉庫仁大人那裡,那複國之夢,隻不過是鏡花水月,我現在隻想去找到我的母親,能侍奉她老人家一輩子。她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我不能再讓她一個人留在草原上了。”
慕容垂微笑著看著拓跋珪的眼睛,白須微動:“要是我能助你複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