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蘭的芳心一陣竊喜,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站起身,就要離開,卻聽到慕容垂的聲音冷冷地在身後響起:“且慢。”
慕容蘭的身形一下子定在了原地,轉過頭,隻見慕容垂的雙目如電,冷芒閃閃,直刺自己:“阿蘭,這是在軍中,軍中無戲言的道理,你可清楚”
慕容蘭咬了咬牙,正色道:“末將清楚,若不親自取回劉裕的首級,或者將之生擒,末將絕不回來見吳王。”
慕容垂點了點頭:“很好,去吧,不要讓我失望。能活著帶回劉裕最好,若是做不到,就帶他的首級回來,否則的話,就算你是我的親妹妹,我也無法庇護你了。”
他說著,看向了一邊跪地伏首的慕容寶,神色一冷:“將棄軍先逃的敗軍之將慕容寶拿下,聽候發落!”
幾個身強力壯的衛士應諾上前,把慕容寶直接提溜了下去,這位剛才還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世子爺,這會兒如同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而他的幾個兄弟,尤其是站在最後的人群之中的慕容麟,看著他被拿下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慕容垂處置完了自己的兒子,又看向了慕容蘭,擺了擺手:“去吧,不要讓我失望,弄清楚你要做什麼,更要弄清楚你在哪一邊!”
慕容蘭正色行了個軍禮,瀟灑地一轉身,一邊的兩個女護衛遞上了雙刀,她左右手一抄一接,長短兩把鴛鴦雪花宿鐵刀嗆然出鞘,長弓在背,雙手在手,衝天馬尾隨風飄飄,配合著她身上甲葉撞擊的聲音,說不出的英姿颯爽。
慕容垂看著慕容蘭等人的遠去,勾了勾嘴角,一擺手:“你們都先退下吧,我要一個人看看這裡的局勢。”
所有的人,包括桓玄,全都行禮而下,隻剩下一個壯碩魁梧,全身甲胄,戴著麵當的護衛,扶著一杆燕軍帥旗,立於慕容垂的身邊,桓玄一邊走,一邊一臉疑雲地看著此人,身邊的慕容德笑道:“怎麼了,桓世子,有什麼不對的嗎”
桓玄搖了搖頭:“為何我等都要離開,此人卻可以留下吳王好像也不缺個傳令兵吧。”
慕容德正色道:“世子,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好,吳王此舉,必有深意,我等還不是要妄加揣測吧。”
桓玄轉而笑了起來:“不錯,範陽王(慕容德的封號)所言極是,我們還是去看看前方的戰事吧。”
慕容垂的身邊,那個一身鎧甲的壯士,靜靜地站立著,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直視前方,戰場中央,北府軍的戰士已經和慕容鳳的甲騎殺成了一團,失去了衝擊速度的騎兵,也就沒有了那可怕的衝擊力,不少後續的騎士乾脆下馬步戰,抄著雙手大刀或者是重劍,這些優秀的騎手,下了馬仍然是強悍的戰士,即使是天下步兵的王者北府軍,在一對一與他們交手的情況下,仍然沒有什麼太過明顯的優勢可言,一時之間,鬥了個旗鼓相當。
慕容垂微微一笑:“涉珪,如果是你們草原上的騎兵,這一戰會怎麼打”
這個叫涉珪的護衛,微微一笑,他的聲音還顯得有點稚嫩,並不蒼老,聽起來也就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卻是透出了一股子自信:“如果是我們草原的騎兵,不會這樣正麵硬衝步兵方陣,而是會把他們圍起來,四麵騎射,用弓箭來消耗他們。”
慕容垂輕輕地“哦”了一聲:“可是你也看到了,若論弓強箭快,這些晉人更厲害,你們跟他這樣對射,最後是自己吃虧受損吧。”
涉珪笑道:“優秀的騎兵,是不會讓步兵到到自己的動向的,今天燕軍的騎兵裝備精良,防護上等,但仍然沒有勝利,就在於戰術的運用,不是最合適。”
慕容垂笑道:“說來聽聽,你是怎麼看這個戰術的。”
涉珪點了點頭,正色道:“騎兵的優勢最大的地方,不在於其正麵的衝擊力,而是在於速度,從戰略上來說,斷敵糧道,分割包圍敵軍營地,突襲敵軍糧倉,這是騎兵的首要任務,在戰場之上,騎兵應該出敵側兵,對其薄弱的環節進行打擊,正麵衝擊這種事情,氣勢當然好,但我認為對於騎兵來說,是不合適的。”
慕容垂勾了勾嘴角:“涉珪啊,年輕人應該氣盛,但不要忘乎所以,我們慕容家的甲騎俱裝,也是當年稱霸草原的利器,同樣是打敗了所有優秀的騎兵之後才留下來的,給你這麼一說,好像一無是處了。”
涉珪微微一笑:“慕容家的甲騎俱裝,是可以橫衝直撞的戰場決勝利器,但是其成本太過昂貴,您看看,一騎雙馬,還要戰馬都披甲,人也重甲,如果有同樣的這些鋼鐵,我可以打造多少鎖甲,輕盾可以武裝多少部隊你這一萬甲騎俱裝的資源,足夠讓我們草原產出十萬以上的優秀騎兵,雖然衝擊力不如甲騎俱裝,但足以更好地對敵軍進行打擊。”
慕容垂淡然道:“那是因為你們草原之上戰馬眾多,人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可以騎兵,都是戰士,但我們慕容家入主中原之後,就不再有這個條件,要保持家族的強大,隻有讓本部人馬和近親部落,裝備精良,防護突出,這才是我們建立甲騎俱裝的根本原因。”
涉珪點了點頭:“這個原因,我自然明白,不過我這裡說的隻是戰場的效果,如果這一萬甲騎的裝備給我,我能武裝十萬輕型或者中等騎兵,效果自然更好。若是要對付這些晉軍,那就避免正麵衝擊,圍著他們馳馬,煙塵四起,箭如雨下,晉軍不知我軍方位,隻能對煙塵之中胡亂放箭,時間一長,我軍必然占有優勢。”
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對麵的那個劉裕,確實高明,退入焦土區,使我軍無法揚塵,土質鬆軟,戰馬衝擊時踏地不著力,速度不足,可以減小衝擊的傷害,如果是我率三千騎兵與之對戰,那就不會貿然攻擊,而是遠遠跟著他,監視人,等到有利於我騎兵迂回的地形,再作突擊!”
慕容垂突然笑了起來:“果然英雄出少年,拓跋少主,你祖父,父親,會為你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