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宏哈哈一笑,擺了擺手:“我了解慕容衝,在他當宮奴時就知道,這人好大喜功要麵子,為了報仇,一定會親自入城的,要不是他本人入城,以後都無法再統禦部下,眾軍聽令,全體出擊,我要生擒慕容衝!”
他說著,第一個蹦了起來,抄起大弓,厲聲吼道:“慕容衝,你死定啦!”
劉裕的臉色一變,跳起來想要按住苻宏,可是仍然遲了一步,隨著苻宏的暴起,周圍的城牆之上,頓時樹起了無數的火把,早就埋伏在這裡的六七千名弓箭手,如同幽靈一般,從城牆下麵的各個暗穴,藏兵洞中衝出,一個個彎弓搭箭,甚至不待苻宏新的命令,就把雨點般的箭枝,撒向了甕城內的燕軍。
而城中的弓箭手在放箭的同時,甕城城牆之內,也殺出了數不清的秦軍步兵,這些人早就在這裡埋伏了幾個時辰,甚至從今天白天的值守之後,就藏身於此,為的就是尋找這個報仇雪恨的機會,在這冬天的冷夜裡,他們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在黑暗與孤獨中忍受著,就是為了這一刻,報白天那上萬親朋好友被生生坑殺的血海深仇!
苻宏的這一箭脫手而出,卻是給劉裕的這一跳起稍稍阻擋了一下,本來衝著那慕容衝的麵門而去,可是因為小小的擾動,向左偏了半寸左右,失之毫厘,差以千裡,雖然沒這麼誇張,但是這一箭也偏離了原來的軌跡,沒有射中慕容衝的麵門,而是“叭”地一聲,射中他的左肩。
這個“慕容衝”慘叫一聲,而在他對麵的韓延,則是條件反射式地直接鑽到了慕容衝的馬肚子底下,這個無數次從險境之中死裡逃生的家夥,對於危險有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生存的能力之強,讓人歎為觀止,即使是在這樣危險的伏擊之中,仍然是第一時間作出了反應,躲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騎在馬上的“慕容衝”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他的這一身銀色衣甲過於顯眼,這讓他成為了所有伏兵集中攻擊的目標,隻一瞬間,他就中了起碼百箭,連同身下的那匹神駿高大的座騎,一起成了一個插滿了羽箭的箭垛,無力地癱軟了下來,卻是正好覆蓋住了韓延的身體。
苻宏眼見正中慕容衝,哈哈大笑起來,他瘋狂地搭箭上弦,一箭接一箭,連珠也似地擊出,一邊射,一邊大吼道:“報仇雪恨的時候來啦!殺慕容衝,殺慕容衝啊!”
劉裕歎了口氣,他抽出了背上的大刀,一躍而入城內,“嗆”地一聲,百煉宿鐵刀帶著虎嘯龍吟之聲,脫鞘而出,而他的左手一抖,流星大錘脫手飆射,直把一個從左側衝出,想要偷襲的燕軍小校,砸得整個臉變了形,鐵麵當碎成三塊,直嵌入了頭骨之中,而他的腦袋也被打得如同一個碎裂的西瓜一般,身體卻仍然前衝三步,才仆然倒地。
章城城門外,三裡之處,慕容永神情自若地看著遠處的甕城之內,一片火光衝天,喊殺之聲,震天動地,而羽箭破空之聲,不絕於耳,一邊的慕容柔麵如土色,聲音都在發抖:“右將軍,這,這是伏擊嗎現在該怎麼辦”
慕容永平靜地搖了搖頭:“既然是伏擊,還能怎麼辦今天的夜襲顯然是不成了,隻能讓城中的人,自求多福啦,能逃出來一個是一個。”
慕容柔訝道:“可是,可是中山王殿下,還有韓將軍他們都在裡麵啊。”
慕容永微微一笑:“柔殿下,你應該慶幸現在是他們,而不是我們陷在城中,我們能做的,隻有為他們祈福了。”
說到這裡,他的眼中冷芒一閃,厲聲道:“傳令,所有的巫祝,現在全都給我作法,詛咒城中的秦軍,請求祖先的靈魂,保佑我大燕的將士,能化險為夷!”
說著,他自己跳下了馬,除掉了頭盔,雙膝跪地,兩手攤開,合於頭頂,再連著腦袋一起磕向了地麵:“偉大的大鮮卑祖先啊,請接受子孫們的禱告,保佑我們的同胞,能平安渡過此難吧!”
隨著他的動作,他身後的黑壓壓一片,如潮水一般的幾萬燕軍,也全都有樣學樣,開始隨著巫祝們類似瘋顛的手舞足蹈,開始了這種祈福儀式,周圍一片哀聲四起,而慕容永深埋於地麵的臉上,嘴角邊卻勾起了一絲冷笑,喃喃道:“劉裕,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千萬彆放跑了慕容衝!”
章城甕城城內,慕容衝的眼中儘是恐懼之色,他一邊在心底裡給自己鼓氣,一邊開始往城門那裡擠,就在二十多步外,他看得到了劉裕正如同瘋虎一樣,放手大殺,跳躍之處,燕軍的斷肢殘臂,在空中飛舞著,起碼有三個在軍中號稱勇將的壯漢,試圖上前與這個可怕的殺神一對一地搏鬥,但沒有一個能撐過十個照麵的,儘管他們在劉裕的身上,也或多或少地留下了幾道傷痕,可是他們失去的,卻是整個生命,直到現在,親眼所見之下,慕容衝才知道,這個在淝水,在壽春立下無數傳奇的家夥,是如何做到那些事情的,而這,還不太晚,起碼他在一刻鐘前,就放棄了打敗劉裕的想法,現在唯一所想的,就是從這個混亂中的殺場,如何逃出去了。
可是凡事有利有弊,這身小兵的裝束讓他躲過了剛才的死劫,可是也讓他現在真的給所有人認定是一個真正的小兵,而不是中山王,沒人為他讓路,沒人保護他的安全,甚至有好幾次,他都給彆的想要逃出城門的家夥擠倒,幾乎性命不保。
慕容衝一咬牙,大吼一聲:“去死吧!”
他扔掉了手中的長槊,在這黑夜之中的混戰裡,這種長兵器幾乎發揮不了作用,既不能刺也不能掄,好在他貼身的金刀仍在,那是作為燕軍首領,象征著權威的標誌,也遠遠比一般的刀劍要鋒利很多,給他這樣瘋狂地左劈右砍之下,周圍的人居然倒下了六七個,也不知道是秦軍還是燕軍,鮮血染得慕容衝滿身都是,而他的神態已經瘋狂,殺出一條血路,大概就是指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