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東南,甕城,章城門。
劉裕的目光如炬,看著甕城內的一舉一動,燕軍的城外的騎兵,人銜枚,馬裹蹄,開始魚貫而入,而慕容衝的身影,卻始終不見,一邊苻宏的心跳之聲,清晰可聞,劉裕扭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低聲道:“太子,怎麼了,緊張得不行了嗎”
苻宏咬了咬牙,低聲道:“我一定要親手宰了慕容衝和慕容永,為死難的將士們報仇。”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他扭頭看向了城外,看到立馬於城門前,不到五十步的地方,慕容衝正在猶豫著什麼,他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這不太象慕容衝啊。”
慕容衝的眉頭深鎖,看著那黑洞洞的城門,在他的身邊,騎士們魚貫而入,城中點起了火把,無論是地道入城的殺手還是後續入城的騎兵,已經開始列陣,隻待內城的城門一開,就殺入城內,有些人開始換秦軍的衣甲,而在他們的胳膊之上纏上白色的布帶,以示區彆。
高蓋的聲音在慕容衝的耳邊響起:“殿下,右將軍說的有理,城中的情況未明,臣總覺得,這回有點太順利了,順利地有點不可思議!”
慕容衝咬了咬牙:“剛才跟慕容永是鬥氣,但現在我也覺得,確實有點太順利了。可是事已至此,若是不敢入城,也會讓人看笑話啊。”
高蓋微微一笑:“小心駛得萬年船,隻要打下長安,未必要親自率先入城啊,再說了,等控製局勢,拿下宮城的時候,殿下再去親手殺了苻堅,不是更加快意恩仇嗎”
慕容衝歎了口氣:“那不一樣,我們鮮卑人崇尚英雄,隻會追隨於強悍的首領。自起兵以來,我每戰身先士卒,這才是大家肯跟隨我的原因,若是在這最重要的攻城戰裡,我自己都不敢上了,那隻怕以後的軍權和威望,會被慕容永所取代。”
高蓋的眉頭一皺:“殿下,臣和大多數的部落首領,現在都是隻追隨你的,慕容永的身份低微,沒有皇室血統,就算有點本事,也不適合當主君。”
慕容衝咬了咬牙:“太平時期才講血統,皇族這些,現在是亂世,誰有本事就跟誰。再說了,殺苻堅是一回事,取玉璽才是繼承我大燕的正統,這點不光是針對慕容永,更是以後要跟慕容垂爭天下時的準備。”
高蓋的臉色一變:“玉璽真的這麼重要嗎”
慕容衝咬了咬牙:“隻可惜先帝功業未成,甚至沒來得及指定繼承人就撒手去了,現在吳王是宗室之中年齡最長,能力也最強的,無論哪方麵都在我之上。我們可以用為先帝報仇,屠掠長安而暫時地穩住各部,但是真的打下長安後怎麼辦,有幾人還會一直追隨我怕是多半要去投了吳王吧。”
高蓋咬了咬牙:“不管怎麼說,高某願意一直為殿下效力。不過殿下說的有道理,現在劉裕和那個慕容蘭都在城中,萬一真的城池失守,苻堅還真可能把玉璽給他們,那可是我們大燕國當年的傳國玉璽啊,苻堅的偽秦一時篡國所得,可不能這回再失去了。”
慕容衝點了點頭:“是的,玉璽是神聖的,有了它,我才可能坐穩位置,號令鮮卑各部,慕容永怕是也對它起了心思,想要趁亂獲得,那天他跟劉裕私下裡商量了半天,哼,隻怕也是為了此事,所以就算前麵是魔王鬼穴,我也得闖上一闖。”
高蓋正色道:“那殿下千萬要小心,一旦情況不對,要馬上撤出啊。”
慕容衝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正在趕來的慕容盛所部,說道:“這小孩兒率軍前來,不知道是幫忙還是想添亂,高尚書,你是我信任的人,我分五百精銳交給你,一定要控製好城門,萬一生變,我就全指望你了!”
高蓋微微一笑:“放心吧,有我一口氣在,定保殿下無憂!”
慕容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腿一夾馬腹,拉下了麵當,大聲道:“眾軍,隨我入城,搶錢,搶糧,殺人!”
鮮卑部眾暴發出一陣歡呼之聲:“搶錢,搶糧,殺人!”
當慕容永馳入城門的門洞時,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閘門,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了腳步,對著身後跟著的一個護衛低聲道:“慕容慶,跟了我多久了”
這個名叫慕容慶的護衛身形與慕容永相仿,穿的衣甲也幾乎一模一樣,他大聲道:“屬下與殿下自幼相識,跟隨您已有十一個春秋了。”
慕容衝點了點頭:“很好,現在是你回報我的時候了。咱們換馬,入城。”
慕容慶連忙說道:“這怎麼可以呢,您是殿下,屬下隻是…………”
慕容衝的眼中冷芒一閃,摘下了自己的麵當,戴到了慕容慶的臉上:“沒什麼不可以的,今天我就給你個機會,讓你成為中山王,當然,隻有一晚上哦。到前麵去,不要說話,也不要回頭看我,讓韓延指揮行事。”
當慕容慶騎著慕容衝的戰馬,裝模作樣地騎行入城後,慕容衝飛快地跳下馬來,站到開始入城的步兵的隊伍之中,抄起了一根長槊,他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冷笑:“替身真是個好東西啊。慕容永,有句話你說對了,小心駛得萬年船!”
苻宏一臉興奮,看著一個全身銀甲的人入城,所過之處,燕軍將士雖然不能歡呼,卻也全都高舉兵器,以拳按胸行起軍禮來,苻宏興奮地看著這人的身影,眼中卻是噴出怒火:“是他了,一定是他了,看樣子,這是慕容衝!”
韓延奔到了慕容衝的座騎前,與他交流著什麼,苻宏咬著嘴唇,低聲道:“劉將軍,你還在等什麼,快下令攻擊吧,慕容永看來不會來了,起碼不會從這裡進來,但隻要殺了慕容衝,仍然是大勝!”
劉裕的眉頭深鎖,有些遲疑:“我覺得不太對勁,以慕容衝的性格,如果真要入城,不會在城外停留這麼久,這個人戴著麵當,也許隻是替身,不是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