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知道在這一點上,與慕容蘭永遠不可能達成共識,他長歎一聲,搖了搖頭:“算了,不說這個吧,這裡屍體露於野,會生瘟疫的,我們最好還是找人把屍體掩埋了,彆的事,以後再說吧。”
慕容蘭的眉頭輕皺:“掩埋屍體就靠我們兩個人怎麼可能啊。劉裕,你可不是天神下凡,這可得填平一條護城溝呢。”
劉裕搖了搖頭:“城中不可能沒有活人,相信我,我們一定能找到人幫我們做這事的。死屍暴於野外,任由其腐爛,極易產生疫病,到時候四處流傳,就會形成大災,經年累月不散。我軍很快就會北伐,就是荊州的桓家軍,也已經接近洛陽,要是因為瘟疫的原因,染病而退,那可真的是太虧了。”
說到這裡,劉裕冷冷地看著慕容蘭:“慕容蘭,這該不會是你那個足智多謀的大哥,刻意為之吧,我聽說漢之驃騎大將軍霍去病討伐漠北匈奴的時候,匈奴人就是讓巫師對病死的牛羊下咒,把它們扔到水源之中,讓漢軍中了瘟疫,連霍去病也染了病,回來之後不到一年就死了。你們慕容燕國既然不想要這河南之地,是不是就想用這種辦法來阻擋我軍的攻勢”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之色:“劉裕,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了那種沒人性的惡魔嗎我告訴你,我們草原上的人,更加敬重神靈,尊重祖先,草原上的一草一木,一丘一水,都是祖先的靈魂所護佑,汙染水源的人,不管有何理由,都是草原公敵,人神共憤。就是當年的匈奴人,一時伎倆得逞,但很快就被上天降下了災難,五單於混戰,國破家亡,最終消失在了西方的旅途之中,一個曾經那麼強大的汗國,都因此而滅,這才有我們鮮卑各部的崛起,我們又怎麼會犯當年的錯誤呢”
劉裕心中鬆了口氣,他看著慕容蘭的臉,儘管這人皮麵具是由豬皮所製,但慕容蘭的巧手,把麵具做得極為精妙,其實也就是薄薄一層,貼在臉上,還有一些肉眼難見的氣孔用來透氣排汗,是以這麵具戴起來並不讓臉上難受,更是可以把臉上的每塊肌肉的動作與表情表現得淋漓儘致。現在的這張臉上,寫滿了肅容,慕容蘭這個女人,對自己象霧象雨又象風,時遠時近,有時候感覺會開一些讓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玩笑,親的就跟劉敬宣等兄弟一樣,可有時候,就比如現在這樣,又是非常地正式,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絕對不能置疑的感覺。
劉裕點了點頭,說道:“我信你的話,慕容蘭,我想,你們也不至於要靠這個來為禍中原。不過此事畢竟是因為你們而起,不管有意無意,都會害了中原百姓,我們反正早晚要去長安,現在就把這裡收拾好再說。”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你反正大道理一套一套,可就不去想想,慕容衝和姚萇都已經起兵,關中已經戰亂,這時候我們若是再磨磨蹭蹭,隻怕我們不可能順利進入長安城了。”
劉裕哈哈一笑:“慌什麼,我劉裕可從來不會為了小事而誤了正事的。我們現在進長安才不容易,因為隻怕慕容衝的部隊已經逼近那裡,準備攻城了,長安城已經戒嚴,我們這樣混不進去。但有另一個辦法,倒是可以順利進入。”
慕容蘭的雙眼一亮,這些天來,她其實一直擔心的就是此事:“你有辦法了怎麼不早說啊。”
劉裕笑道:“其實這辦法也很容易,就是跟著苻暉的洛陽守軍,撤回長安便是,我們混在他的幾萬大軍裡,進長安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嗎”
慕容蘭的眉頭一皺:“還當是什麼好辦法呢,又是空歡喜一場,劉裕,你是不是自信過了頭啊。苻暉可是秦軍,不是你的北府軍,他憑什麼聽你的話回長安難道洛陽不要了嗎”
劉裕堅定地搖了搖頭:“當然,洛陽已經不可能守住了,苻堅去洛陽的時候,隻是用來作為基地,招集淝水之戰後的亡散部隊,作為收容之用的,當然,當時慕容垂還沒反,慕容衝和慕容泓也沒起兵,中原還不至於不可收拾,所以苻暉的兵馬,還跟桓家軍在南陽一帶拉鋸了一個多月。”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慕容垂反叛,苻暉放棄南陽盆地退保洛陽,而與關中相連的潼關,武關這兩條通道,也是隨時會被切斷,慕容垂起兵,攻破滎陽,擄掠中原東部,從淮北到滎陽,千裡之地已不設防,一旦我大晉從淮南出兵,直取中原,那整個東部都不可守,加上現在兵鋒前出,直指洛陽的桓家軍隊,可以說三麵受敵,退路隨時會被切斷,趁著還沒給人家合圍,放棄洛陽,退保關中,幾乎是唯一的選擇了。”:
慕容蘭疑道:“真的沒彆的辦法了嗎要是說苻暉守不住中原,那苻丕就能守住鄴城了他還不是在那裡咬牙硬挺麼”
劉裕笑道:“相公大人早就分析過,苻丕是庶長子,一向有自立的野心,好不容易可以在關東有表現的機會,怎麼能放棄呢,再說他也不具備退回關中的條件,現在慕容泓和慕容衝聯手,西渡黃河入了關中,從並州通向關中的各個渡口,已經被鮮卑人控製,苻丕就是撤離鄴城,也最多到那並州之地,民少地貧,供應不了他的幾萬軍隊,到時候向左不得歸關中,向右不可出太行,士馬日散,隻是慢性自殺。咬牙挺在鄴城,靜觀時變,聯合塞外劉庫仁和河北各地仍然忠於秦國的地方豪強,才是唯一正確的辦法。”
慕容蘭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久久,歎了口氣:“有時候覺得你這人笨得跟牛一樣,但有時候,你又精得跟猴一樣,真是搞不懂你。好吧,那麼隻剩最後一個問題了,你準備到哪裡找人來幫我們埋屍體呢”
劉裕笑著一指道邊的草叢:“那就得問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