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後,鐵匠營。
劉裕神色輕鬆,赤著上身,通過長長的木柄,拿著一個尺餘見方的大坩堝,一邊的高爐之上,馮遷和毛球二人,正在使勁地拉著風箱,而爐中的火色,已經開始發青,在上麵加著的一口大鍋裡,鐵汁已經開始沸騰,衝天的熱氣向上騰起,烤得離這個高爐附近三尺之內的每個人,都是渾身上下如同水洗。
“撲”地一聲,爐膛裡的最後一縷火苗,也從赤紅色變成了青色,毛球的臉色一變,大聲道:“起鍋嘍!”
劉裕眼急手快,長柄一轉,坩堝一下子就伸進了鐵鍋之中,一翻一舀,滿滿地一鍋鋼汁,就已經進了他的坩堝之中。
而在外麵的空地之上,十幾個合在一起的翻砂箱早已經一字排開,那專門進鋼汁的孔道向上,其他地方嚴絲合縫,劉裕健步如飛,端著這一大坩堝鋼汁,隻一瞬間就衝出了鐵匠鋪,半點鋼汁也沒有潑灑,在周圍眾人的驚歎聲中,四平八穩地把這一大坩堝的鋼汁,紛紛澆到了這十幾個翻砂箱之中。直到孔道開始倒溢出鋼汁,才停手去澆下一箱,如此這般,也就幾分鐘的時間,一大鍋的鋼汁,便灌滿了這些翻砂箱。
箱邊的工匠們一陣歡呼,穿著水浸濕了的皮襖,把這些翻砂箱拿到一邊,反複地晃動著,以使這些鋼汁對充分地灌滿那些砂孔。劉裕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擦著臉上的汗水,目光落向了一邊正在打開的一些翻砂箱,長舒了一口氣:“這樣可真是快,光這一個爐子,一天就能澆出五十箱。一箱可以製二十片甲,就算回爐重煉五片,也有十五片之多。也就是說光這一個爐子,一天就可以製七八百片了啊。”
孔靖笑著點了點頭:“是啊,比咱們預想的還要快,現在二百個爐子同時在運轉,一天可以弄出十五萬片左右,足夠三百副鐵甲了。按這個速度,一個月就可以裝備萬人。”
劉裕點了點頭:“造甲的事情看來沒啥問題了,但戰士們不可能隻著鐵甲,手裡沒有武器,這武器的打造,孔兄有什麼好辦法嗎”
孔靖勾了勾嘴角,說道:“上次就說過,百煉鋼不可能大量裝備,即使是老虎部隊,也是以長槊為主,我們要打造的,隻是槊頭。”
劉裕搖了搖頭:“光是木杆加上槊頭,這樣的步槊,隻怕難以跟強敵交手時占到便宜,我前兩天跟你說過的那個馬槊,你看有沒有辦法搞出來”
孔靖歎了口氣:“我這兩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馬槊的製作,非常麻煩,材料倒不是不能搞到,但那種不停地油浸,再陰乾,再油浸,再陰乾,反複折騰好幾年,類似那種南蠻藤甲,做起來太費工費時了。”
“現在我們接到的任務是三個月內要完成一萬精兵的裝備,至少也要保證老虎部隊的五千人。所以時間還是很緊,根本來不及做那種馬槊。”
劉裕還是不死心,說道:“那如果槊杆用鋼材打造,會不會好點”
孔靖笑道:“連槊杆都用鋼,那我這裡所有的鐵礦石加起來大概都不夠三千人的武器了。劉老弟啊,你還是得考慮到一個成本問題,咱們這裡的鐵礦石已經很多了,但也沒豪奢到連槊杆都用鋼的地步。”
說到這裡,孔靖勾了勾嘴角:“其實,秦軍也不可能全是騎兵,他們的騎兵也是少數,你沒必要按照對付騎兵的辦法來打造裝備,想想如何對付對方的大量步兵,才是王道。”
劉裕歎了口氣:“如果對付步兵,倒是好辦了。但秦軍人多勢眾,我們如果跟他們列陣相持,慢慢地常規輪換,怕是打不出迅速的攻防,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不用槊,有什麼辦法可以迅速地突破敵軍的步兵防守”
孔靖的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說,散開陣形速攻”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我軍的兵力遠不如敵軍,如果是作為先頭部隊的老虎部隊,不過數千人,要靠這數千人在幾十萬敵軍中橫衝直撞,不可能靠平時的列陣,夫戰,勇氣也,秦軍之所以凶悍,靠的不是裝備比彆人好了多少,而是他們的戰鬥意誌遠遠強過他**隊!那種悍不畏死的攻擊性打法,直接能讓敵軍奪氣。”
孔靖笑道:“這倒是的,秦國輕兵死士,連甲都不穿,就是手持利刃,在戰場上所向無敵。你是想讓老虎部隊也變成這樣嗎”
劉裕笑道:“我現在還隻是一個犯了事,在贖罪的小兵,哪談得上製訂大軍的戰術呢,但我以為,作為這支部隊的將領,應該發揮我們吳人輕快剽悍的特點,重甲隻是我們接近敵軍,防箭防槊的掩護工具,但真正交手上,兩邊步兵相持,我希望能用最快的速度,擊破敵軍!”
孔靖點了點頭:“如果是快速突擊的話,最好的辦法是刀。雖然說戰場上刺殺比砍殺要來的高效,但那是針對列陣而戰,要是散陣,一對一地麵對麵格鬥,長兵器反而施展不開,四五尺長的大刀最好。”
他說到這裡,笑了笑:“就象你那柄厚背開山刀,就是最稱手的家夥,長度適中,又夠沉,在人群之中掄起來一掃一片,應該最是適合輕兵銳士。”
說到這裡,孔靖突然眉頭微皺:“不過,即使是你的這把刀,也不太適合給老虎部隊所用。”
劉裕的臉色一變:“怎麼就不適合了”
孔靖歎了口氣:“因為你這把刀,太硬太銳了。”
劉裕訝道:“寶刀不就應該是堅硬而鋒利嗎”
孔靖搖了搖頭:“敵軍也是披甲的,並不是砍瓜切菜,在戰場上,再硬的刀,砍了十個八個人之後,也會豁口,也會變鈍。這是其一。第二嘛,你這刀太硬,砍人的時候,也會震到自己,如果砍殺超過三十個人,那很可能會折斷。更不用說在戰場上刀兵相交,也經常要跟敵人的兵器相隔,那就更容易壞了。所以矛頭刺鈍了可以現換,但這整個一把刀,還怎麼換呢”
說到這裡,孔靖的眼中冷芒一閃:“隻有刃口鋒利,而背麵柔韌,能卸去這砍殺時的大力的刀,才是真正所需的刀。劉裕啊,我是沒辦法了,也許你可以再找胖子問問,有啥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