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有頭債有主,就算真的要去‘討債’,那也應該找血鴉才是。”
南柯坐在陶白麵前,看著這個體格高大的爽朗漢子為自己開出的一係列“補償”。
從打聽到自己真的隻是想過來上兩節課以後,陶白就領著自己來到一邊的無人會客室裡,不一會兒就把一張單子以及各種東西擺在南柯麵前。
各方麵都有,光看單子上就能一眼看到高達二十萬的金額、結合古流的藥膳食補之法以及新型技術開發出來的武術家高能營養液。
還有一些協議部分,粗略的掃上一眼大概就知道,是希望南柯不要因為血鴉這件事情上跟鶴仙流武術道場聯係起來,同時以後等安穩局和武術家協會把血鴉逮捕歸案以後,南柯有責任作為事故人員出麵在鏡頭前發言等等。
簡單來說,就是撇清責任,維護風評,不粘鍋。
免得有什麼商業對手借現在名頭正盛的血鴉來給武術道場潑臟水。
這麼大規模的一座武術道場,說是每天都能遇上如南柯這樣的情況那倒有些誇張,但經曆的風雨肯定不少,對此都有一套詳細周全的應對。
但對南柯來說,這份應對處理確實有點過於豐厚了。
鶴仙流在營養液這方麵上有著自家的獨門秘方,市麵上每一支的售價都是極為昂貴。
二十萬可能不夠讓一個天資平平之輩練到武術家,但後麵那些價值遠比區區二十萬高不知多少的營養液才是大頭,是真正貴重的資源。
陶白一查才發現南柯幾年前原來還在鶴仙流這邊辦了會員卡,上來玩過兩節武術體能班還在大考之前買過一支稀釋的營養液喝。
這在繪城還蠻正常的,考試之前家裡給孩子買點營養液喝算是基操,早十幾年前的廣告裡還有宣傳喝了孩子就會變聰明之類的說法。
稀釋的營養液倒是不貴,看各家牌子不同,價格都在兩千到三千左右,普通家庭在考試之前買上一份也負擔得起。
本身作用其實就是大補,賣給一般人和小孩子的規格得經過不同程度的稀釋,還得加點糖漿調和口味,不然小孩不願意喝。
小孩身體調理好了以後自然就更有體力和精神了,也更能集中精力,當然學不進去的還是學不進去,這題做不出來就是做不出來,吃什麼也做不出來。
記憶麵包片那當我沒說。
雖然不清楚陶白還準備了什麼,不過南柯覺得要是自己現在去查一下賬號的話,應該莫名其妙的就在武術道場這邊升級成了最高檔位的會員待遇了。
“雖然這些東西看起來確實是很有誘惑力,哥你給的有點太多了,再這麼擺我麵前我可真要動搖了,但我還是分得清的。”
南柯十分艱難的將目光移開,不過多少還是有些不太忍心的用眼角餘光將那些補償籠罩在視線裡,兄弟你趕緊拿走啊,再不拿走我可真收下了。
不過目光移開之後就在窗戶旁邊看到一個狗狗祟祟的身影,南柯朝著窗外沒來得及藏起來的馮翔點了點頭。
馮翔有點不敢對上南柯的目光,隨後才悄悄摸摸的進來。
陶白也注意到偷摸溜進來的馮翔,“你練完了嗎就跑這摸魚來了?”
“大師兄,練完十組了!”
陶白見馮翔順勢摸進來也有些無奈,對這個天賦不錯,很有機會成為小師弟的學員也懶得管這麼多,“休息完待會再去接著練。”
沒理會馮翔點頭如搗蒜的模樣,陶白笑嗬嗬的看著南柯,開口說道:“這麼說來,你真是過來上武術課的?”
“更準確的說……”南柯說道:“我想修行的,是武術家極限鍛煉法中的【盜天機】。”
“【盜天機】……”
陶白皺起了眉頭,目光打量著南柯,緩緩開口:“這種修行方式在如今的環境下,早就已經不占什麼優勢了,功力增長相對緩慢,同時還帶來極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就會出現安全事故。”
“而且,選擇【盜天機】這種修行方式,也不是什麼人隻要落入險境然後悶頭苦練就能夠完成的,對武術家本身也有著一定程度功力上的要求。”
“而身具這份功力的武術家,早早就對自己接下來所行的武術家道路做好了規劃,可供選擇並且收獲更大的途徑太多了,幾乎沒有人會選擇【盜天機】這種修行方式。”
說著,陶白望向南柯,開口問道:“方便問問,你是以什麼樣的緣由決定要以【盜天機】作為你的武術家之路?”
“如果隻是想邁入武術家的領域,我們倒是有一係列更加完善的路線規劃,不管是【蒼鶴樁】還是【鶴形拳】都有專業的武術家進行指導,甚至就算是【玄鶴身】也並非不可能。”
“他還能修行【玄鶴身】?!”馮翔不由得訝異,然後在陶白的目光下乖巧的坐著:“我都沒修行這個……我隻是覺得【蒼鶴樁】跟【鶴形拳】對一般人來說就已經很有難度了,玄鶴身這種秘傳的要求會不會太高。”
南柯稍作思考,隨後開口問道:“想進行【盜天機】的修行,那至少要到什麼程度才能開始?”
“你是半點沒有聽進去啊。”陶白搖頭歎了口氣:“至少得先成為正式的武術家,再考慮什麼【盜天機】的事情吧。”
“先當上正式的武術家嗎,我知道了。”
南柯點了點頭:“那我想先報幾節課,練到能夠成為武術家的程度。”
“幾節課就想練到武術家?”馮翔聽著就眉頭一皺,剛想說什麼,但想到陶白還在旁邊,還是把湧上喉頭的話語咽了下去。
不過就馮翔的反應來說,已經把該說的都表現出來了。
陶白盯著南柯瞧了一陣,緩緩開口說道:“你老實說,是不是因為在事故現場裡經受了武道意誌的衝擊,讓你時刻出現既生亦死般的錯覺,才會對【盜天機】如此執著?”
聞聲之後,馮翔也不由得將目光落在南柯身上。
南柯撓撓頭:“我隻是想驗證一下自己身上的狀況。”
“他媽的。”陶白暗罵一聲:“都是【太陰煉形】!”
“我去換藥,你們先坐會,報班沒問題,不過能不能練出功夫來,那可就看你自己了。”
南柯看著陶白的背影,不知為何,五臟之內的幾顆石頭仿佛又在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而這幾顆石頭衝著的目標,則像是……
“陶白?”
南柯心念一動走上前去,馮翔見狀剛想開口,但是看著南柯那嚴肅的模樣,不知為何卻跟在了南柯後邊。
隨後兩人就看到陶白拆下了身上的繃帶,小心翼翼對身上做著清潔消毒處理,接著是上藥,重新包紮等流程,動作乾淨利落,但陣勢之嚴,像是在做著一場無聲的手術。
隻是南柯和馮翔看得清楚,陶白的身上哪有半點傷痕,連淤青都看不見,氣血充盈膚色紅潤,一拳估計能打死十個南柯十萬八千個馮翔。
但對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卻比身受重傷還要生命垂危。
南柯作為外行人或許看不明白,但馮翔距離武術家也就隻是一步之遙,他看向陶白的目光充滿了疑惑。
明明都是些簡單的舉動,但陶白的額頭上已經浮現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仿佛正在忍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大師兄受了暗傷?也不太像啊……”
不知怎麼的,讓南柯想到夢中步入【生死狹間】時,自己渾身血肉灰爛的一幕。
“武道意誌的衝擊……如果真的存在,那陶白才應該是受影響最深的。在他的眼中,自身看著隻怕是渾身血肉都已腐爛殆儘,但五臟六腑卻新鮮完好,經絡血管一應俱全的獵奇模樣。”
南柯很快就想到了這一點,甚至於在武道意誌的衝擊影響下,可能還會伴隨著真切的痛覺!
即便身上沒有這樣的傷勢,精神和大腦都會“認為”自己受到了損傷。
所以陶白明明毫發無傷卻依舊要對自己上藥,他受損的不是肉身,而是靈魂!
哪怕對完好的肉身上藥本就是一種無意義的舉動,但他仍要這樣做,因為這種行為反倒是一種“心理安慰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緩痛苦。
想通這一點之後,南柯忽然理解陶白對自己的態度。
正是因為陶白親身體會過被【血鴉】的武道意誌所影響的結果,所以才會如此關照南柯這個偶然被卷入其中的人。
在陶白的眼裡,南柯就算不是血鴉武道意誌衝擊的主要對象,卻也無端被卷入其中。
隻不過陶白或許並不清楚,南柯的症狀跟他反倒不是同一塊的。
陶白很快就回來了,他還順便查了一下南柯以前在武術道場的記錄,兩節武術體能班本質上跟人跑健身房裡體驗了兩節課摸了摸健身器材然後自拍打卡回家一個樣,還是以前買稀釋營養液的時候白送的兩節體驗課。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得出來,南柯以前完全沒有武術家這一方麵的天賦。
這也並不奇怪,畢竟在這個武道大興的時代裡,如果在這方麵天資聰穎,那早就已經在各方麵的引導之下展現出來了。
有這份天賦根骨在身,也不至於到這個年紀還要到武術道場報班上課看看能不能練成武術家的水平。
或許其他人不清楚,但陶白對【血鴉】的理解可遠比想象中的要深,在陶白當上大師兄以前,他可是跟在血鴉後麵喊彆人大師兄的。
自從血鴉走火入魔叛逃出門以後,那份武道意誌就在入魔之中異化,如附骨之疽般死死糾纏著。
彆說什麼一周半個月就沒事了,那隻是尋常武術家的極限,換做血鴉,隻怕會十年如一日般蠶食著人的精神!
這還不是什麼心理醫生能夠輕鬆解決的問題,隻有那些在精神領域上極具天賦的特殊存在才能夠試著化解。
不然的話,陶白早就找心理醫生化解掉自身所受的影響了。
而南柯這種普通人,繼續這樣下去,隻怕會被這份武道意誌的衝擊生生逼瘋。
想到這裡,陶白就在思考著,應該如何引導南柯。
“雖然被卷入其中,但他所受的影響應該不如我這麼深,不會像我這樣根植於精神,難以拔除。”
“所以,隻要用柔和一些的勁力,以更加強勢的武道意誌去影響,覆蓋甚至是擊碎血鴉留下的陰影,應該就能夠把南柯所受的影響驅散……”
想到這裡,陶白對南柯開口說道:“既然你想成為武術家,那就要先對武術家有一個基本的認知,小翔你最近要準備武術家的考核,也注意聽一下,對你取得武術家的成就有點幫助。”
這麼一說,南柯和馮翔立刻打起精神。
“武術家的本質,是攀登技藝上的巔峰,開拓人體極限,協調心神,打破壁壘,登上全新領域的存在!”
南柯看著陶白腳踩【蒼鶴樁】,高大的身形如白鶴展翅,隱約之間,仿佛還能夠看見無形的氣魄彙聚。
陶白的身形像是在南柯的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蒼鶴】!
“作為武術家,最基礎的一環,是強壯的體魄,擁有足以支撐自身的體能,以及,能夠將體能優勢正確發揮出來的技巧。”
陶白的聲音自蒼鶴那尖銳的鳥喙中傳來,仿佛在周圍憑空掀起了風。
“能夠正確的掌控自身的力,輔以呼吸的節奏,將分散在全身的力量集中一點,沒有絲毫浪費的爆發而出,看似簡單,但這也是踏上武術家之路所需要摘取的第一項成就,尋常人如果沒有那一點靈光,就算在門前蹉跎數十年也終不得要領。”
而這項成就,其名為……
【氣勁貫發】!
力量如水般流動,儘數彙聚在一起,哪怕陶白隻是對著空處輕盈的揮出一擊,對一直注視著這一幕的南柯而言,也宛如驚天霹靂!
隻是在陶白向著南柯以武道意誌施以影響的時候,南柯身軀之內的石頭們卻忽然輕顫。
霎時間,陶白忽的一怔。
原本隻是演示,但在對空打出這氣勁貫發的一擊時,他突然有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就連一直以來被血鴉的武道意誌不斷蠶食,宛如白骨觀一樣的景象也褪去不見。
好像血鴉的武道意誌影響在這一瞬間被某種無形的存在儘數拔除一樣。
等到陶白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拳頭懸停在南柯麵前一寸的位置,隻差一點就打了上去。
陶白嚇了一跳,就算早有提醒,南柯也知道這隻是個演示,但武術家的功力如此對一般人展現也是影響極大的,甚至有不少武術家對著普通人隔空揮拳,硬生生在武道意誌的壓迫下令人鼓膜破裂心臟停跳的案例。
隻是南柯卻絲毫沒有被嚇到的感覺,反而是雙眼發亮,張了張嘴巴,打了個……飽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的時候大肉包子吃的有點撐,剛剛忍不住就嗝了一下。”
陶白和馮翔愣愣的看著南柯,陶白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你沒事吧?我剛剛那下沒嚇到你吧?”
“嗯?”南柯眨了眨眼睛:“會嚇到嗎?感覺還好吧,不過這招真厲害,剛才一拳帶動的風快吹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了!”
“那你的精神……”
“我的精神很好啊。”南柯想了想,回憶著剛才自己看見的陶白——那隻蒼鶴所展現出來的景象。
見南柯仿佛比原來還要活蹦亂跳的模樣,陶白也無話可說了,這位大師兄將目光轉向一旁的馮翔,開口問道:“你在【氣勁貫發】上的修行如何了。”
被大師兄點名,馮翔立刻顯得拘束很多:“打沙袋和木人樁的演示基本沒有問題,三招之內就能打出一次【氣勁貫發】。”
“實戰呢?”
“上次模擬實戰,最好的一場大概五次裡麵打出一次……”
見陶白忍不住皺起眉頭,馮翔連忙開口說道:“但我模擬實戰打贏了!”
“模擬實戰你要是還打輸,就給我回去自覺加練。”
陶白歎了口氣:“什麼時候你練到百招以內每一擊都是標準的【氣勁貫發】,在實戰環境下也能保持這一水平,你就能成為白羽弟子了。”
“趁現在來練一遍,朝著我來演示,武術家協會那邊會派至少三個專員從不同角度施以武道意誌的壓迫,我會把這份壓迫調整到差不多的程度。”
馮翔聽著有些不太服氣,咬牙握拳,隻是在準備出拳的時候,看見陶白淩厲的目光電射而來,就不由得鬆了點心氣。
陶白見馮翔這樣就知道這一拳不敢打實,彆說【氣勁貫發】,就連演示的動作也大失水準。
隻是陶白的視線卻忽然被眼角的餘光捕捉的景象所吸引。
南柯仿佛像是在模仿著陶白先前的舉動一樣,忽然動了起來。
他的心中隻是在回憶著陶白剛剛在自己麵前的演示,一舉一動似乎都在牽動著心神,南柯的身軀在自身的意誌之下突然行動起來。
腳踩和陶白一模一樣的【蒼鶴樁】,五指收攏緊握成拳,渾身的力量如水一般流動,儘數彙聚在一起。
一拳宛如炮火出膛,【氣勁貫發】的一擊乾淨利落,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損耗,明明隻是揮在空處,卻有種宛如驚雷霹靂般的感覺。
陶白和馮翔聽見這道驚雷在咫尺之間迸發綻放,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尤其是陶白,這【氣勁貫發】,比他所見過所有白羽弟子們都要完美。
馮翔扭過頭來,望著南柯,有些發愣。
看一遍就上手,一上來就開大,你這叫沒學過?根骨才及格?
絕世天才竟在我身邊?
不是,兄弟,關了吧,沒意思真的。
“摘取了【氣勁貫發】的成就以後……”
南柯望向陶白,開口問道:“是不是就能夠嘗試進行【盜天機】的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