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十歲的男子又驚又喜。
鐵家鐵匠鋪子，至今已經傳了十三代。
家裡許多獨門手藝，唯有嫡傳才能學。
就靠京都的這間鋪子，就養活了鐵家幾十上百口人。
如今。
鐵家掌門的父親，竟然要將鋪子傳給他？
“爹，你這是咋了？怎麼這麼突然？”
“我想去遼地看看……”
老者望著象輅車。
“若是可以，從今往後我們鐵家，將遷移到遼地。”
“爹？”
“在這就算我們技藝再好，再有錢，也隻能是三等匠戶，被勳貴大族們瞧不起。”
老者心底突然升起濃濃的野望。
“去了遼地，也許就能擺脫掉匠人的名分！”
“有了身份，當年家裡四娘被人逼死的事兒，就再也不會發生了。”
那男子突然沉默。
就算在天子腳下。
也依舊會有許多不公之事發生。
作為無權無勢的匠人，手藝越好，越被勳貴們給瞧上了，就越會釀成悲劇。
四娘。
便是鐵老頭最疼愛的一個孩子。
凱旋儀仗在京城內穿過。
引起了無數人的向遼之心。
許多家族為了繁衍，更是想要派遣後代，去遼地嘗試。
這也是許多大家族的生存之道。
世家這種東西，是難以徹底扼殺掉的。
這片土地上的生態就是如此。
因為鏟除掉一個世家，立刻又會有一個新的補上。
就跟皇帝一樣。
一個皇帝庸碌，搞得天怒人怨，最終肯定會被其他些的給替代掉，從而改朝換代。
當然。
也不是所有家族，都能被稱之為世家。
大族中最多的，就是寒門。
而這些寒門，用儘了力氣將族中子弟留在京都，也未必能獲得上升的機會。
可遼地，對於諸多寒門子弟而言。
似乎擁有新的機會。
“給家裡寫的信中，一定要寫明遼王喜工匠。”
“族裡的秀才考試無望，便轉頭去製造織布機，也許去了遼地，能得到重視。”
在大慶這種封建穩固的生態環境下。
寒門大族。
便是鄉間最為穩定的生態結構。
他們未必有錢，但人口必然多，也許過的一貧如洗，但也必然會集結全族之力，將家裡的苗子送到大地方。
從而獲取新的契機。
哪怕隻在縣城內當一小吏。
也能讓他們的生活穩定。
不至於出現鐵家四娘那類的事兒。
輅車行過，如同火種，點燃了許多向往遼地的心思。
秦風得到的關注越多。
大慶人就越清楚，遼地是處寶地。
“這場大勝之後，北胡人不敢再去遼地。”
“那裡聽說全是黑土地，缺乏耕作，產量極高，去了就能當小地主。”
“與其在京都遊手好閒，不如去遼地試試。”
許多眼饞土地、眼饞地位之人。
隨著秦風這場大勝，就如同一批批餓狼般，盯上了遼地。
甚至有些世代習武的寒門，甚至想要全家搬遷，押上賭注，成為在遼地嶄新的望族。
在京都許多人眼中。
遼地就是肥肉。
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派遣自已族裡的力量，去吃上一口。
遼王大勝。
卻在京都。
而他們。
就能趁此機會，將遼地徹底吃乾抹淨，徹底變成他們的後花園。
“遼地隻有二十萬居民，就算算上那些災民，也隻有百萬罷了。”
“區區流民，拿什麼，能跟我們競爭。”
就算是寒門。
也有屬於自已的底氣。
而若是地方望族，更是有著獨屬於自已的能力。
他們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啥有啥。
到了遼地之後。
還怕無法立足，成為遼王的左膀右臂，最終將諾大的遼地，成為他們家族強大的土壤？
甚至在秦風往宮中行進之時。
許多最先得知消息的望族，都已經行動。
族裡的人已經向遼地開始遷移。
大慶去往臨省，多需路引。
可這些東西，對於大族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不過。
等滿懷野心的他們徹底到了遼地之後。
就會明白，就連遼人都無法理解，遼王曾無意中說出的一句話。
投資不過山海關。
山海關外。
繼承著秦風的夢想，允許且隻允許一人擁有特權。
隻能是秦風！
除秦風之外，士農工商，芸芸眾生，儘皆平等。
也許這世間沒有絕對公平的地方。
可遼地的公平。
絕對會讓去那裡的世家大族們覺得難以接受。
當然。
秦風是希望能多待待的。
因為待得久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才能被廣寧城徹底同化。
搞不好還能反哺回去。
遼地，已與大慶的任何行省縣域形成絕對的割裂。
那裡承載著秦風的希望。
任何人到了遼地，無論擁有怎樣的野心，都會在大勢之下，成為遼地滾滾向前發展的一個齒輪。
在沒有信仰的人眼中。
這或許很無情。
可在遼人眼中。
哪怕此生都在默默無聞的奉獻著，他們也在進行著最偉大的事業。
那是遼王的事業。
也是全體遼人的事業。
相比江南星星散散的大小家族。
遼地沒有這些。
所有人，隻有一個詞彙，那就是遼人。
所有遼人，都是一家人。
萬人歡呼之下，天光漸明。
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的路。
凱旋隊伍，也終於抵達到了皇城外。
西安門外，則是迎接而出的慶皇，以及文武百官。
“陛下率文武百官，出城相迎凱旋將士。”
秦風點頭。
輅車的簾子被拉上。
等簾子再拉開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層鎧甲戎裝。
隻是。
秦風覺得鎧甲輕飄飄的，沒有半點重量。
“這甲看著威武，怎麼這麼輕？”
“禮儀用甲，棉花做的。”
秦風最近不免抽搐。
但不得不說，這棉花甲穿著輕，可樣式跟鐵甲絲毫不差，甚至看起來還要更加威猛。
穿著將軍甲，騎上絕影馬。
秦風率領著八百餘遼兵，出列向前。
此時的凱旋禮樂，聲音已高亢到了極致。
似乎整個京都城。
都能聽到這凱旋樂曲聲。
慶皇一身明黃色龍袍，威嚴莊重的站在群臣的最前方。
這也是秦風，第一次見慶皇穿龍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