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哈拙心慌的厲害。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甚至當年大胡皇朝被迫北逃,他都不曾如此心慌過。
那幾裡外升起的煙塵,以及連續不斷爆炸的動靜,讓他沒來由的感受到恐懼。
就仿若。
那邊發生了長生天降下的責罰。
可偏偏的,遼人的神機營就擋在那裡。
遠處的一切都探查不到。
“文龍的鐵浮屠在,還有數萬騎兵。”
“就算遼王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口氣全給殺光。”
納哈拙隻能如此自我安慰。
同時望向那隻有五千人的陣地,不免變得無比暴躁!
一個時辰了!
那五千人,仿若釘子似得釘在那裡,阻礙著十多萬大軍的前進。
而且這一個時辰內。
衝鋒的北胡輕騎死了很多。
甚至到了現在,北胡輕騎已經不想衝了。
死的太多了。
而遼人手裡的武器,簡直仿若無窮無儘似的。
那百步的距離,就是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永遠無法過去!
“大汗,這麼硬衝肯定不行。”
“前後五輪了,皆是衝到二十步的距離,便被瞬間被那炮仗似的東西炸個乾淨!”
“那百步的地方,屍體都已堆積了一層。”
納哈拙沒來由的覺得煩躁。
“其他方向的通道,打開了嗎?”
“除了遼人正麵的戰場外,那支遼兵的周圍,似乎又全被灑滿了鐵蒺藜!”
說到這,那名頭領已經快要崩潰了。
“而且不單單鐵蒺藜,還有大量的絆馬樁,絆馬索,陷馬坑。”
“沒有兩個時辰,根本排不過去。”
這讓納哈拙更加的煩躁。
“通知全軍,等徹底攻破廣寧城後,一人不留。”
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
隻要能與納哈文龍合兵,徹底剿滅掉遼王。
這場仗基本就結束了。
遼人沒有太多兵力。
故而無論如何,都要死死的打過去!
哪怕犧牲也在所不惜。
“那裡隻有五千遼兵,就五千人!”
“本汗不管你們用什麼方式,必須突破過去!”
“本汗要用最快的速度,與遼東走廊裡的軍隊會合。”
納哈拙麵色寒冷,近乎咆哮。
大小頭領們,很少有看到納哈汗王如此失態過。
但他們也基本清楚。
納哈汗王這是害怕前麵文龍王子的鐵浮屠部隊,遭遇了什麼不測。
可天下無敵的鐵浮屠。
又能遭遇什麼不測呢?
“汗王下令,儘快拿下前方陣地!”
“他們的武器,不多了。”
大小頭領們隻能將前方的騎兵調回,誘騙後方的騎兵,開始新一輪的衝鋒。
前麵的騎兵已經被打的失去了勇氣。
而在後麵的騎兵,更想要證明自己。
況且。
誰都覺得那五千遼人鏖戰了那麼久,體力基本上快要耗儘了。
這即將到手的功勞,誰不想要?
北胡騎兵新一輪的攻勢再度來襲。
無比慘烈的陣地戰又在繼續上演。
遼兵陣地兩側,已經有北胡騎兵在排除鐵蒺藜,想要突破徹底包圍住這五千人。
隻是除了大海方向外。
其餘地方遼兵根本不在乎。
因為這片諾大的土地上,本身就是王爺謀劃許久的死地。
無論誰過來。
都要死!
至於他們……
看似在阻礙,實際上不過隻是個誘餌。
焦灼的戰爭依舊在繼續,硝煙混雜著腥臭的氣息,令人極度作嘔。
火器的戰爭。
遠比冷兵器戰爭惡劣太多。
這種近乎屠殺的場麵,很容易形成心理創傷,成為一輩子的噩夢。
好在遼人擁有信仰。
他們信仰的就是遼王。
“開炮!”
新一輪的慘烈廝殺,再度在這片土地上上演。
他們已經聽到後方的爆炸聲。
也清楚。
背後的北胡騎兵,連帶著那天下無敵的鐵浮屠,基本沒了。
王爺隻是叫他們正常布置炸藥。
可他們為了穩妥。
每一處的量都布置了三倍。
這是關乎遼人生死存亡之時,容不得有半點失誤。
納哈文龍掙紮著從屍體堆中爬了出來。
在爆炸之後,他的親兵便用身體將他徹底保護了起來。
以至於他躲過了一劫。
可即便如此,從屍體堆中鑽出來的他,滿頭滿身的卻是鮮血。
就算沒被爆炸炸死,劇烈的衝擊波依舊讓納哈文龍覺得五臟六腑都無比難受。
耳朵更是在嗡嗡作響,久久不會散去。
陽光有些刺眼,他本能的遮住陽光,望向那片血肉模糊的戰場,愣住了許久。
“七千多鐵浮屠!”
他想要發聲,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爆炸之下,無論重甲還是馬甲,皆被爆炸如同紙張一般的撕碎扭曲。
就算有僥幸沒處於爆炸位置的。
也被強烈的氣浪以及火焰震死在鐵甲之下。
這戰場上還有依舊燃燒的餘火,散發著人體油脂被燃燒的味道。
配合上那股燒焦的焦臭,以及火藥的硝煙。
這一切的一切場景。
對於納哈文龍都仿若噩夢。
直到遼騎出現在他麵前,舉起了手裡的長槍,隨手便要紮下。
“等等,這是個統帥。”
不知道誰喊了聲。
那長槍就停在納哈文龍鼻子前一寸的位置,讓他能清晰嗅到上麵鮮血的氣息。
然而這對於麻木的納哈文龍而言。
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心,早已隨著鐵浮屠的覆滅,而徹底死去了。
如今還活著的他,也不過是行屍走肉。
很快,他就被脫掉鐵甲捆綁起來,最終被扔到馬上。
幸存下來的北胡人有不少。
特彆是那些大小頭領。
除了格外不幸運的,很多都會被親兵死死的抱團在一起,硬生生的將他們給保護下來。
可就算活了下來,手裡甚至還有武器。
在麵對過來的遼騎時,他們卻已經升不起半死對抗的勇氣。
這已不像是戰爭。
更像是天罰。
五萬多大軍,頃刻之間便已覆沒。
就算他們夜裡最可怕的噩夢,也想象不出這樣的場景。
“北胡,完了。”
納哈文龍突然昂著頭望著遠方的青山,流出兩行淚水。
“父汗,不要過來。”
“逃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