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我家先去我家!”
“不要吵不要急。”薑雀安撫眾人,“咱們挨家挨戶地坐。”
雲渠鎮雖然是個鎮,但百姓不多,甚至比靈犀村的人口還要少些。
許多人家都是空戶,全家都死絕了。
第一戶人家姓王,金堆玉砌的高樓裡,隻住著一位嬸嬸。
院中還放著一口十分精致的棺材。
薑雀三人隨著王嬸走進房中,剛在椅子上坐穩,嬸嬸有些羞澀地說。
“我想重返十八歲,再找個男人快活快活。”
拂生、照秋棠:“......”
兩人都側頭去看薑雀,薑雀十分淡定地看著王嬸:“你先閉會眼。”
王嬸聽話閉眼,薑雀立刻皺起小臉,我嘞個豆,有願她是真敢許啊。
拂生和照秋棠也圍到她身邊。
照秋棠忍不住低聲感慨:“她是真沒把你當人啊。”
許這麼刺激。
薑雀急忙拉出蜃妖求助:“有辦法嗎寶?”
蜃妖舉起小爪子:“不是問題。”
兩道銀光閃過,王嬸變成了王姑娘,她身旁,一位玉樹臨風寬肩窄腰的男人正溫柔地垂眸看著她。
薑雀鬆了口氣:“好了,睜眼吧。”
王嬸滿懷期待地睜開眼,驚喜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又摸了摸她光滑細嫩的臉蛋,這才朝身側看去。
看清男人的瞬間她愣了片刻,隨即爆發出一陣石磯娘娘的笑聲,拉著男人風速衝進最近的一間房,啪得甩上門。
屋內一陣劈裡啪啦,薑雀幾人默默起身,並貼心關上了大門。
門外,薑雀看向被她捧在手心的蜃妖:“小寶,我對你刮目相看了。”
蜃妖:“哼~”
照秋棠鬼鬼祟祟湊了過來,眨巴著眼看向薑雀:“我也可以求一個嗎?剛才那男人好帥。”
薑雀:“我回去送你個真的。”
照秋棠:“真的有什麼好,就要玩假的才爽啊。”
薑雀沉默半晌:“那你想玩徐吟嘯嗎?”
照秋棠:“我是要玩假的,不是要玩傻的。”
薑雀:“……”
徐吟嘯這混得可真夠差的。
有人在的家裡都大開著門等薑雀來,幾人很快來到第二家。
依然進門就見棺材,好在院中景色不錯,陽光普照,花樹飄香,倒是沒多少陰森的感覺。
這家的孫先生站在花樹下朝薑雀行了一禮:“我想求個良人共度餘生。”
蜃妖纏在薑雀手腕上,十分有眼力見地變出一位姑娘,薑雀笑著給孫先生介紹那位姑娘:“她姓良。”
薑雀介紹完就走,院中隻餘孫先生和姑娘麵麵相覷。
姑娘朝孫先生笑笑:“我叫良人。”
孫先生:“……”
拂生和照秋棠跟著薑雀轉了大半個鎮,雖說薑雀主打一個有求必應。
但兩人就是越走越心慌,就怕哪家人突然摁住薑雀給她一頓揍。
每當兩人發出‘這也行?’的疑問,薑雀就會淡定地來一句:“你就說實沒實現吧。”
兩人:“……”
無話可說。
終於,沒許願的人隻剩最後五家,
這戶人家的門大開著,但院子裡卻沒人,薑雀試探著喊了句:“有人嗎?”
旁邊樹下的棺材裡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有。”
嗓音也十分沙啞縹緲,給三人嚇得一哆嗦。
棺材裡的陶夫人緩緩起身,穿著珍珠白錦袍,挽著朝雲髻,頭戴孔雀銜花冠和鳳鳥步搖釵。
整個人瘦到皮包骨,眼眶深陷,也沒有多少力氣,起到一半就靠在了棺材上。
薑雀走到棺材邊,湊近問她:“您有什麼願望?”
陶夫人從薑雀身上收回視線,視線越過高牆,望向天邊:“我想在朝雲國的最高處跳一曲舞。”
“想想都帶勁,就當給自己辦的葬禮了,我這輩子沒彆的喜好,就愛舞,我本來想跳到老跳到死,跳到八十歲為止。”
“結果才三十就沒得活了。”
“這願望可以實現嗎?”陶夫人的目光落回薑雀身上,隱隱含著希冀。
“當然。”薑雀輕按上她的肩,為她緩緩注入一絲靈氣,“我們這就走。”
朝雲國,三十七重塔頂,薑雀三人坐在簷上,靜靜看著起舞的陶夫人。
衣袂翻飛,發絲清揚,輕若長風,宛若流雲。
簷下金鐸輕響,斜陽映紅了整個朝雲國,也映紅了陶夫人灰白的臉。
陶夫人揚袖掩麵,眸若秋水,在盛大的夕陽下,靜靜望向她的三位觀眾:“此舞名叫《長生》”
一舞畢,陶夫人走到薑雀麵前,朝她伸出手:“來取你要的東西吧,我要回我的棺材裡去了。”
薑雀靜默半晌,輕拍開她的手:“說什麼呢,我們是正經仙。”
“哦。”陶夫人把發抖的手收進袖中:“正經仙,你手勁真大。”
“......”薑雀沒有糾結她的稱呼,隻問道:“你們知道拜妖仙會付出代價?”
陶夫人輕笑一聲:“當然知道,我們可不是傻子。”
照秋棠湊了過來:“那你們為什麼還要一直供那些妖修?”
“因為,雲渠鎮的人本來就是要死的。”
“臨死前,能用自己一條爛命換一些想要的東西,好好做一場美夢,不是很好嗎?”
拂生擰眉:“什麼叫本來就是要死?”
陶夫人伸手朝雲渠鎮某處遙遙一指:“那裡有口井,雲渠鎮喝的水都從那井裡來,一年前,井裡被人投了毒。”
“喝了井水的人都活不過兩年。”
“誰投的?”照秋棠開始擼袖子,“哪裡來的龜孫啊,這麼惡毒,老娘這就去宰了他!”
“那投毒的人確實可恨,但也是個可憐人。”陶夫人笑著看了照秋棠一眼。
“他是外地來的,帶著一家子在雲渠鎮討生活,都是老實本分的人,他投毒是因為鎮長的兒子糟蹋了他的女兒。”
“鎮長一家人知道井裡被投了毒,連夜離開了雲渠鎮,隻有我們被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日日喝著有毒的水。”
“等我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已經太遲,大夫說治不了,隻能等死。”
“有去仙署求助嗎?”拂生問。
“仙署?”陶夫人突然嗤笑一聲,“仙署有什麼用,喬家姑娘被鎮長兒子害死的時候,喬家人就去求了他們,結果他們說什麼不能乾涉凡界的因果,讓我們去報官。”
“喬家人連縣衙的門都沒進去就被人打了出來。”
“誰都幫不了我們。”陶夫人歎了口氣,“我們的苦隻能自己受。”
“喬家是哪個喬家?”薑雀突然開口。
“雲渠鎮隻有一戶姓喬的,就是喬三喜他們家。”
薑雀有些怔愣,猝然想起喬三喜媳婦跟她許願要女兒的事。
原來是這樣。
原來她曾經有過一個女兒。
“走吧。”陶夫人很艱難地喘了口氣,“我有些站不住了。”
薑雀起身,從陶夫人背後又給她注了點靈氣,陶夫人的精神立刻好了些。
陶夫人一愣:“我沒求這個。”
薑雀傲嬌:“我樂意。”
陶夫人:“……”
還挺任性。
送陶夫人回雲渠鎮前,薑雀低聲對拂生說:“去仙署問問白蘿卜們願不願意過來看看。”
拂生點頭,禦劍朝仙署飛去,薑雀和照秋棠送陶夫人回家。
飛到距離水井不遠處,聽見下方傳來劇烈的爭吵聲,薑雀低頭看去,隻見水井旁圍滿了人,雲渠鎮百姓各個手裡拿著工具,有刀有耙有斧子。
他們對麵是幾十個穿著黑色衣服的護衛,護衛身後是一頂十分華貴的轎子,轎子裡坐著位錦衣華服的公子。
百姓們皆是滿臉怒容,舉著武器大喊:“林振業!你還敢回來?你居然還敢回來!”
“林振業是誰?”薑雀回頭問陶夫人。
“鎮長的兒子。”陶夫人冷下神色,“就把我放到這裡吧,我要拿這爛命去跟那爛人拚一拚。”
薑雀看著陶夫人:“有我,你不用拚。”
陶夫人微怔:“你們正經仙不是不能乾涉我們的因果嗎?”
“是這樣沒錯。”薑雀聳聳肩,“但我不正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