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猜,但藺赴月前頭沒關注過這事兒,也就不知道其中原委。
她搖了搖頭,“不會的,他定是已經勘探了整件事情。”
的確如此,上岸後沒回府衙,裴江羨直接帶人圍了陳方的宅子,也並沒有避諱藺赴月和甄佑才,讓他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那伽震麟一人一邊用刀架著陳方的脖子,將他壓到廊下,才過午的時辰,他恐怕是從床上被拎起來的,衣裳和鬢發尚且淩亂著,有些茫然地看向眼前聲勢浩大的一夥人。
他抬了抬手,“裴大人,這是何意?”
裴江羨唇角含了抹笑意,示意身後隨從將手中賬本扔到地上。
十分厚實的幾本賬簿,甫一砸在地上,揚起撲麵的灰塵,讓人不禁生咳。
陳方小小的眼睛驚駭地大張,“這……這……”
“這是你曆年來向禮部尚書呈貢的節禮。”裴江羨笑了笑,“怎麼?陳大人不記得了?”
陳方登時渾身一顫,“你胡說!我何時又與禮部尚書有了聯係……”
看來他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都不需要裴江羨下令,那伽用刀柄狠砸一下陳方的肩胛骨,將他砸跪在地上。
他渾身肥腫,整個人發虛,這一砸直接鬨得冷汗直冒,身子不停抖篩起來。
裴江羨哼笑一聲,又回到了從前那種殺伐果斷的冷然。
“陳大人若是不記得了,那裴某就幫大人好好回憶一下。”
他用腳踢了踢那厚厚的一遝賬本子,“孟回,揚州人士,年年都要向禮部尚書吳有道送呈一大筆金銀財帛,說是感念師恩,實則……賄官。”
裴江羨目光微垂,“我派人查了這個孟回的身世,他與吳有道並沒有師徒關係,反倒與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陳方是揚州人世,母家姓孟,而這位孟回,便是無他拐了個大彎的遠房表弟。
見裴江羨查到了孟回,陳方臉上一片顯見的灰敗,但若是招了,他多年來的費心經營就要毀於一旦,“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裴江羨冷哼一聲,“陳方,你官居正三品,俸祿不低但也絕不可能有如此之多的財物,這錢究竟從何而來!”
陳方被他陡然提高的聲音嚇得一顫,雙腿之間的袍子上隱隱有了濕潤的痕跡。
一直站在後頭長廊上觀望的甄佑才輕嗤一聲,“這就嚇尿了?出息!還是個大官呢,都沒我膽子大。”
而身側卻一直沒有回音,甄佑才不由側頭看去,身旁的藺赴月並不像他那般興致勃勃地看熱鬨,反倒麵色凝重,似乎陷入了一種沉思和哀傷……
陳方不傻,他咬牙不肯承認與孟回的關係,試圖靠裝瘋賣傻躲過一劫。
這麼耗了半柱香的功夫,裴江羨的耐心已經耗儘,他命人搬了椅子來,自己施施然坐到椅子上,懶洋洋地抬頭望了望天。
“從現在到天黑還有三個時辰,我恰好有空,這便陪你玩玩,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昭明司的手段硬。”
他擺擺手,震麟便將陳方架了起來,又上來兩個人扒去他的衣服。
陳方驚慌失措,拚命掙紮起來,“你們要乾什麼!我是朝廷命官,你們敢私自用刑!”
“朝廷命官?”震麟冷哼一聲,“我們手上可沾了不少朝廷命官的血!不多你這一個。”
那伽笑嘻嘻地補充,“我來回答你第一個問題,你不是問我們要乾什麼?我們要彈琵琶,你知道什麼叫彈琵琶嗎?”
那伽將刀刃從他眼前劃過,隻一毫之差就要割到他的眼睛。
看著他驚懼的閉上眼,陰森森道:“人的骨頭有脆響,彈起來就像琵琶一樣。”
說著,那刀高高舉過頭頂,寒光一閃而過。
陳方已經三魂沒了七魄,肉體上的痛覺越來越明顯,他幾乎立刻就繳械投降,驚呼道:“是鹽!”
人總是貪生怕死的生物,哪怕知道說了也不會有好結果,也會拚儘全力保住當下的自己,更何況是陳方這樣惜命的人。
身上才刮了一道口子,他已是無法忍耐,“吳尚書教我藏鹽,走私能賺一大筆錢!”
裴江羨身體微微前探,雙肘搭在膝蓋上,“你和吳有道是怎麼認識的?”
“我,我……”
“讓我猜猜,”裴江羨作猜測狀,“他是當年科舉考試的主考官,你以重金相求,買他偷換你與陳柏的考卷,從而你扶搖直上,陳柏名落孫山?”
陳方痛苦之餘全是驚愕,沒想到裴江羨已經查到了這個份上……他聽說過裴江羨的手段,為了少受些苦,他隻得點頭,“是,陳柏才是當年官家欽點的狀元郎。”
裴江羨不動聲色,“你們狼狽為奸、沆瀣一氣,奪了旁人的官位,而後就開始偷鹽走私,為的是財?”
“是!”
陳方答得很迅速,但還是叫裴江羨看出了他眼裡的猶豫和躊躇。
裴江羨拖長了音調“啊”了一聲,而目光轉瞬一凜,動作極速地將一把匕首插進了陳方的心窩。
“額!”一聲痛呼,陳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再不說實話,就放乾你的血。”
血從陳方心口的位置潺潺流出,不消片刻就染紅了他的衣衫。
陳方垂頭看看,痛苦地咽了咽口水,“我不知道,搶來的鹽一部分用於走私,另一部分則……藏在城外一間道館之中……吳尚書說會有人來運,叫我屆時給他便是……”
裴江羨目光狠厲,仔細確認了他沒有說謊,這才命震麟去道館查找官鹽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