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向窗外，其實並不是看這個水牙村。
因為水牙村它看了無數遍，從在邱雨身上，還沒有自己形體的時候，就看。
到現在，每塊磚，每片瓦，它都很清楚，很熟悉了。
它想出去看看。
它說著衝我招手，自己直往外麵飄去。
說：“邱水，來，你跟我過來。”
我則立即跟著它，倒也不是我那麼隨和，它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而是因為我已經感覺到，在這的半個身體，不是它的全部。
我就算現在抓住它，對於我找回我自己的全部人氣兒，也沒有任何作用。
於是我也快步跟著它出去。
托找回力量的福，它飄得再快，我也跟得上。
它飄過田間，飄過樹林，飄到山地，然後仰頭看天，隻停頓一下，就開始急速往上飄。
我便也跟它一起上山，然後到了山頂，它終於停下來，道：“你看，天多藍，太陽多溫暖啊。
不止春夏，秋冬也好看。
冬天的雪很飄逸，很聖潔。
秋天的落葉雖有一絲絲哀傷之意，但我知道，隻是一時的，四季更替，也是美景之一。”
說完這些，它歎了口氣。
一時間的興起也掩蓋不住接下來的向往。
“邱水，你去過外麵了，你說說，外麵的人都是什麼樣子的？
水牙村的村民，各懷鬼胎，一個個都是自私鬼，這種人性我已經看夠了，看膩了。
我想看外麵的人，我還想看外麵的風景。
一定有比這座山還高的山吧？
甚至……”
它伸手一指，道：“那小小的一片，是縣城吧？
縣城賣的東西是不是更多，你們以前每次從縣城回來，都會帶好吃的好玩的。
我呀，真想去那裡看看。”
但是它往前邁開一步，就感受到一麵透明的屏障。
再努力強硬地往前，自己就會融化於空氣中。
所以它趕忙收回手指，不停地甩，最終還是有一塊指甲蓋的位置，消失了。
“邱水，不是我不想還給你，而是我因為生死大事，不能還給你。
哪怕我知道這是錯的，這是邱雨的自私造成的。
可我是無辜的呀，我是完全真正的無辜。”
它說完，衝我露出天真燦爛的笑。
我背在身後的一隻手握緊拳頭，淡漠地說：“不行。”
我雖然可憐它，但我不同情它。
因為我這邊有必須拿回來的理由。
洛鳳苔……
就算是現在不在他身邊，想起他不能說話，我的心依舊很難受。
連呼吸都帶著疼痛。
“你要知道，人與人尚不能感同身受，何況是我與你。
我們的痛苦並不共通，所以……”
那半個透明的殘影立即露出凶相。
“所以你這輩子也找不到我在哪，我就在這裡，我沒有時間限製，而你有！
隻要那些貪婪的鬼都進到我的葡萄裡，我湊齊整個身子，我就出去！
出去之後，你連我去哪都不知道，更找不到我了！”
它說完迅速消失。
我出去了一趟，又買了些食水過來，然後才回到我表哥那屋子。
還沒到晚上，隻是中午剛過，我將食物給洛鳳苔和黃小泉。
還將我看到的事全都與他們說。
黃小泉晃了晃腦袋，甩得兩個馬尾亂動，道：“這是一場遊戲，一場捉迷藏的遊戲呀！
它不敢過來與我們硬碰硬，隻能不斷地乾擾我們，不斷地躲藏。”
我聽到這話，想到或許這是我曾經與姐姐的那場捉迷藏遊戲沒有徹底完成的輪回吧？
黃小泉有些抱怨。
“那怎麼辦呢，難道要真的把這翻個底兒朝天？
衣服也能動的話，那它可以憑依到各個衣裙上，其實也不局限於你姐姐的衣裙。
為了生存，人也好，鬼也罷，都會無所不用其極，這村裡的舊衣服可多著呢，一件一件找，得找到哪輩子去？
而且搞不好，我們找著這件，它去那件，我們把所有的衣服都燒掉，它又憑依到彆的東西，例如土渣渣裡，那每一塊泥土……”
黃小泉簡直不敢想。
抱著腦袋不停晃悠，“那就是大海撈針，根本找不到，找猴年馬月去。”
這個問題，我在來時就一直想了。
不過黃小泉有一句話說得好。
一場捉迷藏遊戲。
我小的時候，和姐姐玩捉迷藏，是因為奶奶的突然到來，打斷了我，讓我才沒踩到圖釘。
而且姐姐還被迫出來了。
現在，隻要有一件事讓那股氣化作的形態被迫出來，不就是變相終止這場捉迷藏的遊戲了嘛。
“它等著表哥這些鬼，進那地裡的葡萄中，好吞噬它們。
那如果沒有表哥等那些鬼了呢？”
我嘀咕一句，黃小泉和洛鳳苔都變化了表情。
黃小泉一臉震驚，但很快反應過來。
“邱水姐姐，你說的沒有那些鬼，就是讓它吸收不掉，這個村裡又不可能進外人，隻有咱們幾個，它被逼得沒法，自然要出來。
就是現在俗稱的，破大防了！”
洛鳳苔則過來抓住我的手，先是緊握了一下，隨後在我手上寫字。
“邱水，那些魂魄雖然不善，但罪不至魂飛魄散，如果你讓他們消散，尤其你現在是肉身狀態的情況下，會受罰的，對你自己不好。”
我見這話，麵上點頭。
但內心卻在對這個天抱有輕蔑之意。
什麼都要生氣，什麼都要受罰。
為什麼專門看我不順眼？
我深吸一口氣道：“黃小泉，今晚你主動進那葡萄裡，當著我表哥他們那些家夥的麵，上演一幕進去，活不了的場麵。”
我說我會運用術法，將她的魂拍出身體，再把她的魂兒從葡萄裡拽出來。
隻要黃小泉沒變成人，我表哥那些家夥，應該就不會那麼相信。
這人心隻要有了一件動搖的事，接下來就都是自己為動搖而找借口。
這一路走來，我看得還不夠多嗎？
“你就照做吧，前提是你真的想幫我們，不站在那個男人的身邊。”
黃小泉一聽這個，身子繃得很直，又是一副精神滿滿的樣子。
“保證完成任務！”
洛鳳苔隻是非常擔憂地看著我。
我不懂，這是好事啊，我拿到氣之後，他就不用那麼累了。
怎麼感覺，他像是不開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