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視角切回路明非這邊。
他們所在的青銅神殿與格拉基的夢中城市的交融已經到了一個很深的地步。
這裡隔離天日,路明非和零頭頂的射燈就是唯二的光源,但細小的燈柱壓根驅不散濃厚的黑暗,神殿裡隻有水波流動的聲音與耳麥中不斷交談著的人聲。
偶爾,這裡會發生莫名其妙的場景變化,切換成格拉基的黑色城市。
廣闊的黑暗讓黑城與神殿沒什麼區彆,隻是仔細盯著中央湖泊的範圍會發現黑城湖泊的麵積要小一些。
為了避免和舊日支配者格拉基在湖中直接麵對麵的撞上,無論如何路明非都是不會下水的。
他提前做了那麼多準備,不就是為了在這種時刻多一些選擇權,而不是毫無反抗的被彆人牽著鼻子走麼?
至於現在到底該怎麼做,路明非思考了一會後,他決定……
直接在這裡使用格拉基請神術。
他從《格拉基啟示錄》上新學來的格拉基請神術,要求的條件不多,隻要有足夠的理智值與法力值,夜晚在大型水體的湖邊就能釋放。
比較搞笑的是,這道請神術暗示召喚者要滿足被召喚來的格拉基的要求,而非相反,並且如果無法滿足格拉基的要求,施法者還將要承受祂的怒火。
雖然不知道格拉基是否有類似“投影”“化身”之類的東西,但路明非仍然選擇在距離祂最近的地方使用請神術,以確保祂會以真身降臨。
在做出重要的決策之前,路明非通常習慣給自己占卜一次,看看事情順利與否。
現在的環境雖然危險了點,但意誌堅定又戰力爆表的零就在不遠處,再加上路明非覺得自己現在靈感十足,他當即就將身邊的巨大鐵箱放倒,躺了上去。
他選擇的方式仍然是夢境占卜。
雖然被中黃太乙天尊授予了黃印之後,路明非偶爾會在夢裡以不同的形式聆聽到祂的感召,這可能會導致占卜的結果受到影響,但他覺得這並不是壞事。
不來也罷,來了更好。
以中黃太乙仙君的無邊智慧與神力,祂的回答絕對比路明非自己的占卜結果更有利於推動現實的發展。
至於這會不會讓中黃太乙仙君與路明非的聯係進一步加深,會不會剛出虎窩又入狼穴,不是他現在應該考慮的問題。
路明非仰躺在鐵箱上,放鬆身體,他以意誌力約束自身法力,將它們調動到眼部。
一副特殊的圖景出現在路明非的視網膜上。
地罡考召籙,五嶽真形圖。
這張圖畫,也可能是一張符籙,它存在的形式多樣,一塊石頭,一朵雲彩都可以是它的載體,它記錄的知識繁雜多樣,除了占卜之術外,起碼還有一門用來與神話生物“蛟”接觸的法術。
寫意靈動的線條組成的符文,山嶽,流水,浮雲,鳥獸,然後這些符文拚湊成抽象的圖畫,攜帶著重重繁雜的怪異知識,順著視網膜流入路明非的腦海。
路明非是此道老手了,自然不會因此感到驚慌失措。
他閉上眼睛,他的意識開閘放水,任由這些龐大的知識流入他的腦海,他的理智袖手旁觀,然後他再憑借本能篩選信息。
水流差不多能淹沒到鐵箱二分之一的位置,路明非的小腿還在水裡打轉,這樣睡久了沒準會尿床。
短暫的暈眩與黑暗之後,路明非對外界的感知沉寂,進入了預知夢。
夢境的一切都以色彩極為鮮亮的,斷斷續續的抽象畫形式出現。
勉強能分辨的濃霧,高山,流水,一坨不知道什麼東西破江而出,頂飛了在它麵前玩具車一樣大小的艦艇,艦艇上黑點四飛。
完全漆黑的巨大背景下,抱在一起的兄弟,他們被衝天的火焰炙烤著卻沒有傷痕,臉上留著血淚,嘴巴大大張開。
深黑的湖泊裡,怪異的巨大蛞蝓用身上金屬色的尖刺上掛著兩個帶著頭盔的小人,小人手裡的刀劍在蛞蝓麵前就如同牙簽那樣細小。
嗯,預知夢到了這裡就看得差不多了,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他媽的果然不能在格拉基的夢境領域裡使用夢境占卜,結果絕對是被祂影響了的!
路明非正處在一種氣急敗壞的情緒之中,毫無征兆的,路明非眼中的場景忽然又變。
一道絕不屬於塵世的汙穢紫光照入路明非的預知夢中,顏色鮮亮的油彩快速褪色。
路明非趕緊低下頭,避免他的直視到忽然出現的的強大神明,但仍然有昏暗的光與一條殘破襤褸的黃色碎布映入他的視野邊緣。
黃衣的聖人沉默的立於天上,但路明非聽得見細微的,粘稠的蠕動卷曲之聲。
什麼樣的情況下會有這樣的聲音出現呢?
滾筒洗衣機裡被倒了粘稠膠水之後攪動的聲音嗎?
不對。
一個盛滿了章魚的木桶,章魚在木桶裡扭曲卷動,它們體表的粘液分離又附著的摩擦之聲嗎?
也不對。
亦或者是,天上,襤褸的黃色長袍之下,瘦骨嶙峋的身體之內滾動著的汙穢混沌之物,還缺了什麼……
還缺了什麼……
是了,麵具,還應該有一副蒼白的麵具!
隻是聽見細微的聲音,為什麼能聯想到顏色呢?
路明非不知道。
但他知道,雖然他防範意識很強的,幾乎是本能的低了頭,可是黃衣之王的形象還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的完善。
他已經遺忘了自己的目的,因為這種無端的,繁瑣的聯想已經調動了他貧弱大腦的所有理解與推理能力。
忽然,額外的,不屬於場景之中的細碎聲音通過他的耳膜傳入了他的耳側,讓路明非分不清哪邊才是遙遠的幻夢:
“他在睡覺,完畢。”
隨後就是天翻地覆。
路明非被什麼東西抓住了衣領,然後整個人被拖動,天旋地轉,全身被浸潤在冰冷的水中。
他如同觸電一般彈跳而起,帶起飛濺的水花,眼中模糊的場景逐漸清晰。
緊身的潛水服勾勒出婀娜纖細的曲線,冷淡的絕美小臉讓人分辨不出她的情緒。
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