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晞麵色一緊,他們都還沒摸清關於神秘叵測的鬼麵人到底在為誰賣命,現下鬼麵人又出現了。但是這些躺在地上的,是已經了無聲息的。
鬼麵人,是執行陰暗任務的得力殺手。從長保縣到長桃縣,他們為何如影隨形?還是說鬼麵人的勢力覆蓋範圍,遠遠超過他們的想象?
沈暮白心裡一咯噔,但她馬上想到了另一人。將自己從礦井救出,並且帶有謝勉玉佩的那人!
聽聞凡是見過鬼麵人真麵目的人,皆死於非命,可自己卻好端端地站在這裡……這讓沈暮白百思不得其解。
“那人不會也死在這裡了吧?”
沈暮白自言自語,就要去翻看這些屍體是否帶有玉佩。
陳晞看著沈暮白有些奇怪的動作,也想到了那人——將沈暮白與長保縣糧倉虧空證據一並放在屋簷上的鬼麵人。
那鬼麵人莫非是倒鉤?!在他還不能確認這“倒鉤”是為令國還是其他勢力做事前,不好隨意輕信。
先前,在隱秘的地下暗道中,空氣中充斥著一股子潮濕黴味,悠長暗道兩旁的牆壁上隱約可見壁畫。
即使那麼暗,但陳晞看得真切。那壁畫上,描摹著猴仙的傳說由來和大大小小祭祀場景。畫中的猴仙神態各異,威嚴、猙獰、大笑等等,那栩栩如生的一張張麵容,仿佛在警示闖入者!
這時,陳晞還靜靜坐在輪椅上,袖口和衣領用金絲細密繡出的紋路,彰顯出他不俗的身份。他的眸子深邃,隱隱透著沒來由的焦躁與不安。
麵前的地上,赫然躺著五具帶著鬼麵的屍體!直挺挺地橫陳在暗道出口處,像是特意等著他們來發現似的。麵具所顯露出的暴戾與死亡下的靜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令人不寒而栗。
“怎麼會有這麼多屍體”,陳晞低聲喃喃,希望有人能站出來打消他的疑慮,突然他又大聲道,“彆動!”
眼前的一幕,令陳晞的心臟緊緊揪了起來。是沈暮白!她蹲下身大著膽子,竟然隔著一層淺淺的帕子就用手去觸碰那冰冷刺骨的屍體肌膚。
沈暮白根本顧不上回答,她的目光死死地在五具屍體上來回跳轉,指尖不免顫動著。內心毫無波瀾,沒有恐懼湧起,因為她想找那個神秘的鬼麵人的念頭,遠遠超過了其他。
曾經救過她的那人……
難道他也死在這裡了嗎?
“長公主,這地方不宜久留,咱們速速離開!”
陳晞催促,眉宇間滿是警惕和擔憂。她未經過係統的操練,怎會知曉如何檢驗屍體等,那是專業的活兒。
“屍體上若有毒瘴或暗器,你當如何!”陳晞大聲威脅著,盼望在步步緊逼之下,沈暮白有所畏懼。
可惜,沈暮白置若罔聞,她沒有要從地上起身的意思。她聽到陳晞所言,並不當一回事,抑製不住心中對於真相的探尋。沈暮白繼續翻撥其中一具屍體,將其正過身來,想要看清麵貌。
旁邊眾人,都捂著鼻子側臉過去,沒人想看這樣的畫麵。而身經百戰的陸寧安、趙允磊等人,即使不太害怕死人,但也不願意這樣大眼瞪小眼。
可礙於沈暮白長公主的身份,無人敢多嘴。
“沈暮白,你瘋了!”
陳晞不對其他人抱有希冀,連忙自己控製著輪椅往前,一把抓住沈暮白的手腕,雙目滿是震驚與憤怒。
“這些死屍萬一有毒…你這樣做太危險了!”
“我不能不看!”沈暮白倔強起來,真是十個陳晞也不怎麼頂用,她的眼神堅定如鐵,“我必須知道,是否那人死在這裡!若他死了,謝卿也就危險了!”
謝勉……又是謝勉……
“謝勉?!”
陳晞藏不住自己眉頭緊鎖的樣子,直言不諱。此時謝勉和藺閱等人還在長保縣,需過幾日才會趕到長桃縣彙合。
“你為什麼這麼在乎他?同是世子,其他世子的死活你何時如此在意過?”
這陳醋味道該能繚繞幾周,但奈何這五具死屍散發的屍臭勁頭太大,掩蓋了他噴湧而出的嫉妒與責備,眾人都還沒有發現。
沈暮白的話脫口而出,“我當然有在乎過其他世子!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罔顧你們性命了?”
她在心裡暗暗記仇。
好你個陳晞!
竟然把事態升級到質子團身上?
這招還真是狠毒!
他就是不想讓她未來在世子們麵前,能抬起頭做人唄!
沈暮白的這句話到了陳晞這裡一丁點分量都無,他默不作聲。倒是沈暮白清了清嗓子,低沉而堅定。
“謝卿所在的粱國是令國的邦交。令國的朋友,那就是我沈暮白的知己。我豈止能眼睜睜看著知己陷入危險?!”
陳晞不遑多讓,馬上話趕話,冷冷回擊,他也不怕大家傳什麼風言風語。
“嗬,左一個謝卿右一個謝卿,你和他不過是君臣之交,為何如此動情?難道……長公主真的如外麵流言,在意他到如此地步?”
聞言的沈暮白,怒意四起,陳晞在這麼多人麵前質問她這個長公主與粱國世子的關係!
她驀地起身,直視陳晞的眼睛。
“皇弟,你胡言亂語什麼!謝卿的安危關乎國家大局。我身為長公主,自然有這樣的責任!”
沒有人比沈暮白更了解其中輕重,謝勉之事絕非空穴來風。之前步軍營操練時,藺閱不顧一切闖入軍營,就是為了稟告有人密謀要殺謝勉。
若謝勉無緣無故葬身令國,那必給到粱國一個開戰的絕佳借口。她絕對不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自己必須先揪出藏在暗處的壞人,找到蛛絲馬跡。
沈暮白言之鑿鑿。陳晞見狀,他的話才到嘴邊,又被自己硬生生壓下。他可以再辯駁的,但是已經失了意味,隻好握緊了拳頭,保持緘默。
憤怒和不解彌散著,兩人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夜色之下,彼此的呼吸都顯得沉重。
餘下眾人都你望著我,我看著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沈暮白邁步走到陳晞的輪椅前頭,眼看又要劍拔弩張了。
就在此時,陸寧安和趙允磊眼見氣氛不對,給了對方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趕忙齊力勸道。
“兩位殿下,事關重大,還是由屬下們來查探罷。”
兩人都不願意點頭,但也不反駁,各自冷靜了下來。隨即陸寧安等人全副武裝開始仔細翻找,動作迅速而有條理,在翻找了片刻之後,一無所獲。
沈暮白卻安心了。
陳晞不鹹不淡地插嘴。
“這暗道顯然是通向某個重要地點,這些人或許是為了追尋什麼,才不得已死在這裡的,我們還是去看看到底是通往何處,不要再此處停留了。”
這條暗道,恐怕隻是權謀中的一環。
哼唧了一聲的沈暮白,先一步向前,不高興和陳晞冷臉貼冷屁股繼續下去。眾人亦步亦趨跟著沈暮白,離開了暗道,走著走著,竟來到了長桃縣的中央大街!
陳晞心中的模糊猜測,又被證實了幾分。
夜色已深,但這素有“仙桃”之名的長桃縣街道上,卻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熱鬨非凡。街道兩旁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裝點之物,猴仙、猢猻、桃子。
還有一群小兒在街上叫賣著什麼,流來竄去的。
“猴仙大會!猴仙大會入場符!”
“快來買入場符咯!猴仙大會兩日後開幕了!賣一張少一張咯!”
有一個機敏的小兒,不知是瞎胡搞還是眼色異於常人,橫衝直撞地就衝到了沈暮白麵前。
“這位大哥,入場符要來一張嗎?”
“大哥”一出,沈暮白對自己隱藏身份一事,不免有些沾沾自喜。她兩眼亮著好奇之色,彎下腰向比她矮上一截的小兒詢問道。
“你多大?怎麼這麼小就出來做買賣了?”
小兒聽出了沈暮白打探之意,倒也沒有慌張,咧著嘴一五一十說了自己的情況。
“我家都是乾買賣的!娘親讓我早些習業。”
原來如此,沒想到這長桃縣商賈對於養育子女自成一套,不賴不賴。她揣著明白裝糊塗,壓低聲線,生怕被小兒聽出是女扮男裝。
“小兄弟,那入場符給我來一張?怎麼算錢?”
小兒抬頭看了看沈暮白,見她穿著普普通通,但還是禮貌以待,便隨口報了個價格:“五百令。”
“這麼貴?!”
沈暮白詫異道,這長桃縣也不是什麼富饒之城,物價怎會如此。
“這可是猴仙大會的入場符!早就供不應求了!”小兒一臉得意地解釋道,“你怕是外鄉來的吧?”
沈暮白沒料想在一小兒這裡吃癟!她誠然是外鄉人,但她總不好說自己是令國長公主吧。
“我是長業來的……不懂這裡規矩。”
“噢,長業啊!那可是令國都城。”
小兒再打量沈暮白,想從她衣著打扮上看出些什麼不同來,不僅沒瞧出什麼,反而感覺有些寒酸。但是家裡教過他做人不能隻看表麵,所謂人不可貌相,說著就要給沈暮白一個好價格。
“大哥,既然你遠道而來。那我給你這個數!”
沈暮白看著手勢,應該是四百令的意思,她當下激動不已。覺得自己第一次殺價就馬到成功,果然還是有點子魅力在身上的!
“四百令?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