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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礦井驚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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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方有一段時間了,但大量的石塊和泥土依舊淅淅瀝瀝地,癲狂著傾瀉而下,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月。

粱國世子謝勉,幾乎是被本能驅使著,立刻朝礦井衝去。可是山崩地裂,已經沒有路口走,他被生生阻擋了去路,甚至無法靠近。

“塌方……這怎麼可能……”

謝勉驚恐地喊叫,絕望寫滿了他的雙眼。他的身形踉蹌,腳下一滑,整個人跌倒在地。

是誰的胸口被無形的石頭壓住了?眼前的塌方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剜心割肉,是一刀刀的淩遲!跌落在地上的謝勉怎麼都不敢相信、不願相信——沈暮白會被埋在這片廢墟之下。

“不可能……”他喃喃自語,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不可能的……”

陳晞無暇去顧及謝勉的心緒,他自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震懾住了。他的輪椅停在了塌方的外部邊緣,雙手無力地垂下,目光呆滯地注視著廢墟。

整片礦井已經被埋葬在了厚厚的石土之下,場麵炸裂。

塌方發生得太突然,太徹底!

幾乎沒有給底下的人留下一絲生還的希望。

陳晞的腦海混亂了,他試圖找出一絲可能的生機,但理智卻無情地告訴他,這一切都已經不可挽回。

首先,他根本無法和令皇交代,而母親也很有可能因此受到冷落甚至更糟的對待!

沈暮白一死,這後果將不堪設想。雖在內心他從不願承認沈暮白一人之下的地位,但她確確實實與令國捆綁牢固。任何風吹草動,都會使得國之基本跌宕起伏。

更為重要的是,自己將不得不擔下所有責任,看護長公主不利等等。確實是他“玩忽職守”致長公主死亡,可不是隨隨便便幾句能搪塞過去的!

譬如,為何他陳晞讓長公主一人獨自行動?!又或是人手充足,甚至都沒有暗衛從中保護?!

一邊是令皇視若珍寶的嫡親女兒沈暮白,隻有令皇自己罵得、打得。

另一邊是自己這個毫無血親關係的拖油瓶兒子,不過是近來親信一些。

孰輕孰重,陳晞心裡門兒清。

他已經失了能夠行走的腿腳,沒有什麼旁的可以再讓令皇剝削殆儘,以解其喪女之恨的了!

陳晞陷入絕望,如鯁在喉,他能做的是撬動所有可用的兵力,讓現場所有的手下們和世子們,應挖儘挖。

如果說還有彆的什麼促使他如此動容的,他也不願過多流露。

將真心壓到最低最低,戴上名為虛偽的“麵具”。剛剛見到鬼麵人時,陳晞也想過,自己又何嘗不是他們的一類?日日夜夜將保護色穿在自己的身上,從頭到腳,全副武裝。

沈暮白,你絕對不能死!

礦井塌方,天地間像是陡然隻剩下,這一抹幽暗殘忍。沒有震耳欲聾的巨響、也沒有親眼看到大地被撕裂的那個刹那。整個礦井像是已經喚醒的凶獸稍作休整,怪不得方才眾人在不遠處前行時路遇劇烈抖動以及巨大轟鳴。

地動山搖,還以為是地震了……

震動明顯波及了礦井上方和周圍輻射的地塊。此時的樹木依然搖頭晃腦、泥土鬆動,應當已經引發了周邊的次生塌方。石塊和泥土相互撞擊、墜落,形成一種悲憫和陰鷙的咆哮。

這裡揚起了大量塵土,眾人都用袖口去掩住口鼻,塵土嗆入咽喉,大家一致咳咳咳出聲,胡亂地在空氣中揮手,想要將這惱人的灰屑趕走!

視野變得混沌不清,仿佛這實打實的世界都被霧靄所籠罩,極其渾濁。

時間變慢了,眾人剛陷入大事不妙、長公主危險了的信號之中。還未來得及定下心來,卻被可怖的灰塵擾亂秩序、拿捏住了。

灰塵如同無形的惡靈,肆意飄蕩,悄然無聲卻無處不在。黑夜本就晦暗,此刻卻被厚重的灰霾加深他的色彩。

陸寧安、趙允磊等人的步伐謹慎,踩在簌簌作響的枯樹之上,在這片死寂中回蕩。那踩上去時發出輕微的“嘎吱”聲,提醒著陳晞,這是一個被遺忘的異世界。

陳晞無語凝噎,所有的生命跡象都已抹去。塵埃隨著微風卷起,在他眼前飄散開來。原本的礦井灰塵的覆蓋下,其原本的輪廓被模糊得難以辨認。

沈暮白她……就在這重重包圍的地下嗎?即使勉力救了上來,也斷不可能有活頭了……

他不指望還有血肉模糊的整身,身首分離都是常有的,如此慘象陳晞能夠想象得到。即使隻是想象,都讓陳晞胸口感到沉重無比,仿佛吸入的不再是氧氣,而是死亡的氣息。

塵土不僅僅是漂浮在空中的細小物件,悄無聲息地滲入陳晞的皮膚,侵蝕陳晞的意識。

除了塵土還有顯而易見的硫磺氣味,無處可逃。它們黏附在衣物上,附著在皮膚上,甚至隨著進入肺部。慢慢地、慢慢地侵蝕每一個鮮活的生命。

時間失去了意義,眾人的怒吼和悲愴被壓抑到極致,昏暗無力。陳晞不知怎麼,明明有眾多手下隨他指派調遣,還是覺著自己孤立無援。

在沈暮白還活著的時候,他是否有些舉動太過分了?但就算想重來一次,已經回天乏術。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最後能為她做的,就是還她體麵與哀榮。

“所有人,立刻清理塌方!”陳晞用儘全力命令道,喉嚨沙啞不堪,“掘地三尺!挖!”

人多勢眾,吸取教訓,此行帶了充足的開鑿挖掘工具等。大家紛紛響應,儘管他們也知道希望渺茫如沙礫,但每一個人都拚儘全力。

這下麵埋的是長公主!

當然還有無辜的役夫們!

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陳晞看著大家,都手持開鑿工具在石土中奮力挖掘。

陸寧安感覺已經徹底失了魂魄,保留著殘存的一些些理智,徒手就去掰開,生怕用工具正好傷到了地下的長公主。他的十個指頭已然被各種形狀大小不一的尖銳石塊磨破,猩紅染滿了他本就老驥伏櫪的指尖,但他毫不在意。

他的眼神中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將長公主從這片廢墟中救出來,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汗水鹹澀,順著他們的臉頰流淌,浸濕了衣襟,令人窒息。大家的體力逐步耗儘,陳晞第一次如何冷麵無情。

“不許停!”

他不允許任何人鬆懈下來。

一旦停下,絕望將徹底吞噬席卷所有人。

感覺就要東方既白,深黑之中開始多了不經意的亮色。眾人終於將井口和下去的通道清理出來,殘破的支撐柱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石塊無情地碾過。

原本規整的礦道現在變得狹窄不堪,寬度隻夠一次性同時進去兩到三人,到處都是垮塌的痕跡。

旁邊裂開的縫隙還在不斷擴大,似乎隨時可能再次崩塌。

“辛勞大家了!還請大家打起精神來!”陳晞出聲鼓舞著,所有人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

他們灰頭土臉、口乾舌燥的。

陸寧安作為沈暮白的侍衛長,先身士卒,要求第一個開路。即使彆人都對長公主忽冷忽熱,打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也足夠讓他豁出去了。

他可不怕什麼再次塌方的說法!

陳晞點了點頭,沈暮白在做人這方麵確實有點功夫。但他不能想到往日的種種,總感覺心揪著痛。他一點都不想哭的,但由不得酸澀無比,就快要忍不住了,他的眼淚包在眼眶裡,四處打轉,絕不能讓它們落下半滴。

跟著陸寧安的,還有趙允磊、謝勉等,大家極有秩序地一個接著一個往下頭探路,工具齊全,大家都壯著膽子。

走五步,想十步,是陳晞的個性。他已經想過了,若是抬著屍身回去後,定要請一些醫官為下礦井的眾人疏導。這樣眼見為實的人間慘象,是足以將一個心理齊備的健康成年男子,直接撕裂粉碎的……

那麼他自己呢?

或許也非常需要……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疼痛難忍和想要嘔吐的灼熱感。上一次,有類似的感覺,正是他的父王崩逝之時。

礦道兩旁的牆壁已經變得千瘡百孔,泥土從那些裂縫中不斷滲出,像是泣血的傷口,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濺起細微的塵埃。

然而,深入礦井內的眾人,更加毛骨悚然,讓人不寒而栗。

空氣變得稀薄而沉悶。

陸寧安為首的眾人,平安落地至地下,這裡已經亂成一鍋,甚至很難找到下腳的地方。

“所有人小心行事。”

他低聲命令道,給了趙允磊一個眼神,趙允磊接上了。聲音中不免帶著極易察覺的緊繃。

“搜!不放過任何一處。我們的任務是要把所有……屍體帶出去!”

陸寧安咯噔了一下,他本想說的是營救長公主,可這下麵怎麼可能還有完整的人?!他硬是把話咽了下去,帶著無法掩飾的哭腔。怎麼短短一日多,一個活生生的人,隻能用屍首來形容了……

裹在崩塌的泥土和石壁中,有散落的屍首,身處異處,大家鼓足勇氣,將其放置在專屬的袋子裡,到了上麵之後再有仵作來拚接。

“侍衛長,我們發現了……”

突然,有聲音響起。

陸寧安、趙允磊和謝勉等猛地刷一下抬頭,這時候的心臟像是要跳出胸膛來,嘴巴想說什麼,但發不出聲。

定是和長公主有關的發現!

他們幾乎是跌跌撞撞地直直衝向那裡。那裡,石塊被掀開,露出了一個狹小的空間,隱約可見。

那是,屬於沈暮白的鼠紋絛帶!

為隱藏身份,沈暮白雖用了最為樸實無華的絲線編織而成的腰帶,但這鼠紋隻會出自於皇宮工匠之手,即使被崩塌掩埋,那紋理依然栩栩如生。

“長公主!”

當陸寧安親眼目睹沈暮白的衣物殘餘,他雙眼瞪大,陷入徹底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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