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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攻其不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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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國皇宮長興殿。

侍衛隊如臨大敵,由侍衛長陸寧安領隊前往金獄,一刻不敢耽擱。待侍衛隊全麵到位,沈暮白才敢離去片刻。

外頭傳說的金獄如何高度戒備、紀律嚴明,那些都信不得,隻有侍衛隊才是自己的人。

沈暮白先頭已到了長守殿,愣是沒見到父皇的麵,經由那邊的公公好心提醒,說是父皇這會兒還在長興殿接見地方官吏。

父皇還是如此勤於政事。

她有時亦不知,父皇到底是真心想將這全天下交付於她,還是緊攥在父皇自己的手上,才方得安心。

她的腳底心和她這雙手掌都像浸泡在冰窟窿裡頭般。本就畏寒的她,一旦焦慮,就會手冷腳冷。

沈暮白站在令皇平日批閱奏章的書房外,抬頭望向飛簷鬥拱。

她既不想見到父皇,又盼著早些把此事給了卻。

四角翹起的飛簷由金箔傾蓋,像是翱翔於九天的鳳,無一處不透露出皇家的派頭。

屋簷下的朱紅立柱筆挺,柱身雕刻著雲紋。柱頂屋簷間聯結的鬥拱錯落有致,層層交疊,如皇權的穩固與威嚴

它們佇立在此處,見證風雲更迭,令國卻始終屹立不倒。

屋簷的琉璃瓦燒製工序繁複,不僅排列工整,每一片都大小劃一。所有成品進行百裡挑一,揀選出的殘次品最後銷毀。

從去除雜質到混合均勻,預燒到長燒,以及最後的硬化,都是無與倫比的工藝與嚴謹。

長興殿的屋簷用的是一色的黃琉璃瓦,金、黃均屬土,意味著天子腳下莫非皇土。

皇家避暑的清涼園大殿,那才叫一個富麗堂皇。清淨殿的三層屋簷,用上三色琉璃瓦,每層各異,最下一層配以綠琉璃瓦,表征萬物生長蓬勃之姿,中間一層為金琉璃瓦。

而最上麵一層青藍的玻璃瓦,寓意蒼天在上。

沈暮白不想擾了令皇接見,她就在外頭候著,就且等著父皇先送走這批地方上來的官吏們。

想到即將與父皇陳情,沈暮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

書房內,令皇放下手中的茶盞,與幾案發生碰觸,發出不大不小的響動

身邊的太監總管萬福全立刻接了翎子,輕聲吩咐侍女和侍衛們,準備送客。

官員們也馬上心領神會,他們急忙從令皇賜座的矮金裹腳杌子上起身,今日也與令皇相談頗久了。

書房的朱紅漆門緩緩從內打開,中門大敞,官員們衣冠楚楚,依次排列站立,與令皇道彆。

他們遠道而來並不容易,其中更有年邁者,這後半生還能來長業城幾次見令皇,也屬實不好說。

令皇微微頷首,“諸位愛卿辛苦了,大家早些歇息。”聲調聽似溫和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萬福全備好了宮內種的杏子,每人都有成雙份金鑲的梅蘭竹菊樣式的紅瓷小扁盒,讓侍女們給送到各位大人下榻的府邸處。

長業的杏子最為甘甜潤口,有些官吏遠在邊塞赴任,離鄉背井多少年都沒機會回來,饞得就是這一口。看到了扁盒裝的杏子,就要濕了眼眶。

萬福全恭敬地迎送,官員們魚貫而出。出宮的轎輦都已候著,周到完備。

公公們低聲寒暄著,侍女們則提著各色伴手禮,和轎夫、侍衛們一齊陪著官吏們出宮,送到落腳處才算完畢。

整個過程井然有序,當最後一位官員離開時,萬福全附在令皇身側說道。

“陛下,殿下在東門等您多時了。”

“噢?暮兒來了。”令皇和這幫臣子們寒暄了快一日,看得出也是有些乏了,揉了揉自己臉上的穴道,說道,“讓殿下進來說話。”

萬福全將皇太女迎進書房,把兩碗解乏的湯飲放在幾案上後,就悄然退出,並去捎上了門。

靜謐的書房,此刻隻剩下令皇沈則宸與沈暮白,父女兩人。

令皇見到女兒來,親切地拉過沈暮白的手臂,兩人步入書房內堂。四周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典籍,書案上則還陳列著幾卷未展開的卷宗和幾本令皇正在批閱的奏折。

令皇讓沈暮白也來些桂花湯,坐定後再說話。沈暮白拿起湯碗,喝了幾口,便放了下來。

“…父皇,關於舞弊一案已有決斷……”那個但是的“但”字,卡在了沈暮白喉間,不知如何說出口。

“這桂花不錯。”令皇還在一口一口舀著桂花湯,送入自己口中,對身旁的沈暮白回道,“暮兒真是能乾,沒過幾日就查清了!真是兵貴神速啊。”

沈暮白不敢承這謬讚,如履薄冰地懼怕……

懼怕這接下來的話讓父皇,一下從雲端跌落穀底,“女兒自是謹記父皇教誨。主犯已抓,是詳國世子柯以凱,竊卷、抄襲罪名落實,證據確鑿。”

從柯以凱論述試題的張冠李戴,且其冒瀆抄背與謝勉所出經解一模一樣的內容,作為自己的答卷。

以及他犯天下之大不韙刺殺自己,何藍為救自己而重傷的樁樁件件,沈暮白一一與沈則宸說來。

“荒唐!!!”

令皇對於這樣目無王法、不心存敬畏的世子感到非常之震怒,將湯碗重重地砸在了幾案上。

搖搖欲墜的湯碗在幾案上搖晃了幾圈,才慢慢停下來,“詳國的實力也就那樣,詳王他送來的質子如此不堪!照章辦事即可,該罰就罰,該殺就殺,不用留什麼情麵。”

在去長和宮抓柯以凱之前,她就考量權衡過父皇對詳國的態度。詳國對令國沒有威脅,犯了法的質子由令國自行處置,也不會導致斷交。

即使詳王再怎樣不滿,苦水也隻能往肚子裡吞,不過就是儘快再補送一位世子來朝了事。

“是,父皇。但是……”沈暮白還是要把後頭發生的都如實說了,“但是柯以凱在金獄裡畏罪自儘了!被獄卒發現時,斷氣了有一段時間,救不回來了。”

太學舞弊一案,才水落石出,一下子狀況頻出。這柯以凱本就該死,但是現下是在金獄裡就鬨出了性命。

見著父皇突然沉默不言,沈暮白在即將到來的怪罪與質詢前,將已經查清的線索和思路馬上補充道,沈暮白正色看向沈則宸。

“父皇,雖說案情複雜,但現下主犯已除,一些細節再厘清查明即可。女兒已經去勘探了現場。其一,柯以凱自儘所用是水刀,逃過了每一位犯人收監的搜身,應有人裡應外合。其二,這次是兒臣辦事不力,沒有管好底下的人,因何藍受刺,兒臣著急慌忙了,才讓陸寧安匆匆派了人,負責收監入獄。為了收拾柯以凱這樣的奸人,陸寧安專門給他安排了刑房,但並未用上刑罰,隻是嚇唬嚇唬他的意思。”

父皇一直沒有正眼瞧過自己,沈暮白心裡慌亂,如萬馬奔騰而過。

沈暮白生怕和父皇哪句話說得有紕漏,她必須堅持自己沒有授意過對柯以凱濫用私刑。一旦驗屍,仵作就能發現柯以凱生前受到過暴打,但那都是世子們和侍衛們群憤而起的!

“……其三,也是最緊要的,能夠傳遞水刀大小的地方,隻有每個囚室上方的小窗,可以通往外頭每個人都能走過的長敘廊……還有就是隔壁的囚室。兒臣認為,為柯以凱自儘提供便利的嫌疑,落在……”

“落在侍衛長陸寧安、金獄內當天當值的獄卒賈慶、和同在金獄的陳晞、梁辛身上。”

令皇的神色一凝,麵色陡然沉重了起來。他怎麼會聽不出來,女兒正在順理成章地為自己打造聽上去合理的故事,找人背鍋。

順國世子梁辛,他從來不放在心上。但是這陸寧安本就是沈暮白的人,隻抓陸寧安如何擺平下麵的質疑?

又偏偏牽扯到陳晞,杜曉禾本就身子柔弱,哪經得起這般打擊。

但他作為父親,更無任何可能,舍得將自己的掌上明珠,推出去謝罪。

父皇的閉口不言,沈暮白全都看在眼裡,父皇即使有心維護自己,也莫不想被枕邊人責難。這陳晞畢竟是父皇現任杜曉禾的心頭肉!

來之前,沈暮白就設想過這樣的場麵,是她逼得父皇進退維穀。若有其他法子,她也不至於如此。

在金獄的陳晞,還抱著她會為他和梁辛,來向令皇討要特赦令的希冀。

憑借著父皇的偏愛,沈暮白攻其不備,她必須趁此次一舉占領陣地。

沈暮白率先發話,表明對陳晞實在不忍,可又奈何他與梁辛實在洗脫不了嫌疑,如果徇私放了他們怕是要非議紛紛,但字裡行間都是無比的為難。

流星趕月的蹴鞠技法一般,將球拋還給了令皇。

“皇弟和梁世子無辜受此牽連,兒臣心裡實在有愧!兒臣堅信他們清白,自然會有公正的裁決,早日查明真相!父皇……兒臣認為,現下由父皇簽署特赦令,將皇弟和梁世子放出來。隻懲處陸寧安和獄卒,也算給詳國一個還算體麵的交代,這樣是否可行?”

等著父皇回應的沈暮白戰戰兢兢,她不停去看父皇的表情變化,試圖從他的嘴角、眉間捕捉訊息!

她的話是多麼的動聽婉轉,但是每一個字都是違心的。壓根兒,她就沒有想過讓父皇簽下特赦,而是再向前一步、兩步,推著父皇做出抉擇。

一麵是沈則宸的心肝骨肉,一麵則是沈則宸新婚不久皇後的寶貝兒子。

這一碗水,任誰都端不平。

她怕,她害怕父皇還是要力保陳晞!她在賭,賭父皇偏心於自己,遠遠大於那個景國來的女人。

輾轉反側的令皇,終於發話,斬釘截鐵地說出兩字。

“不可。”

聽到後的沈暮白喜上眉梢,但麵上還是那樣的痛苦糾結。這副假麵,一旦戴上就沒法輕易摘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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