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永那叫一個和顏悅色,把場間好幾人都看傻眼了。
尤其是華亭縣令,以及宋引章和銀瓶主仆二人。
華亭縣令思索著趙盼兒是什麼人,宋引章和銀瓶則想著趙盼兒為何能讓州尊都如此客氣。
其實彆說她們,就是趙盼兒自己都有點懵,不由得恍惚了一下,才行禮道:“多謝州尊。”
“哪裡哪裡,趙娘子客氣。”
趙懷恩接過話頭:“對了,許大人,還要勞煩你再安排一輛馬車,把其餘的人送回錢塘。”
話音未落,孫三娘便喊道:“我不回去,我也沒有地方可回。”
孫三娘轉頭看向趙盼兒,繼續道:“我要陪盼兒進京,萬一發生什麼事,我還有把子力氣。”
趙盼兒心下感動,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且有了孫三娘提出反對意見,宋引章也仗著膽子說自己不願回錢塘。
至於宋引章的籍貫問題,許永也按照原劇情,提出把她借調東京。
隻要到了東京,都不用那位殿下出麵,就眼前這位趙總管都能輕易解決。
聽過許永的辦法,趙盼兒將目光放在了趙懷恩身上,趙懷恩第一時間點了點頭:“借調東京教坊司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到了東京我便去給宋娘子脫籍,隻是要等我處理完府上的事務。”
能讓堂堂知州如此客氣,宋引章絲毫不懷疑趙懷恩的話,瞬間雙眼放光,一眨不眨的盯著趙懷恩,“趙總管,多謝,隻要能脫籍,我就算為奴為婢,也一定報答您。”
趙懷恩搖頭失笑道:“為奴為婢就算了,你脫籍就是為了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再去為奴為婢,這算怎麼回事。”
他幫宋引章是看在趙盼兒的麵子上,一切都是為了替家主在趙盼兒這裡刷好感而已。
宋引章自然不知道趙懷恩的想法,她隻知道自己現在很高興。
不僅脫離了周舍這個苦海,還能陪著盼兒姐去東京,並且去了東京之後,趙懷恩還會幫她脫籍,感情受挫的她,心情一下就變好了,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光明
在場三個女人都決定去東京,宋引章的丫鬟銀瓶一下慌了。
“姑娘、趙娘子,你們要是去了東京,我怎麼辦啊?”
宋引章愣了愣,隨即說道:“銀瓶,你跟我不同,我在三十五歲之前無法用錢贖身,但你可以,我可以用錢給你贖身,還你自由,以後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雖然她們都在教坊司,但銀瓶的賣身契跟她不一樣,她是官妓,沒到年齡不得自由,不能以錢贖身。
銀瓶的契約是奴仆契,可以用錢贖身。
宋引章被銀瓶服侍了好些年,一直儘心儘力,她還是很感激的,願意出錢給銀瓶贖身。
然而得知自己可以贖身,銀瓶並未表現出多高興:“姑娘,我從小就被父母賣給了人牙子,早就已經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即便你給我贖身了,我也不知道去哪裡,更不知道要做什麼。”
主要是這些年她一直服侍宋引章,早就已經養成了習慣,突然之間獲得自己,她反而有一種對未來的迷茫,甚至感到恐懼。
“你可以嫁人啊,你長得漂亮,一定能嫁個好人家。”
“可又有誰願意娶一個教坊司的丫鬟呢?如果是去給彆人做妾,還不如繼續伺候姑娘呢。”
就這時候,李武弱弱開口:“我願意。”
這話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嚇得李武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隻是看著銀瓶那張漂亮的臉蛋,接觸到銀瓶詫異的目光,他又挺了挺身子。
“隻要你願意,我就娶你,我一定對你好。”
銀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隻能看向趙盼兒和宋引章,希望兩人幫忙拿個主意。
但這種婚姻大事,兩人肯定不會替銀瓶做決定。
宋引章直接以打趣的眼神看著她,並沒有說話。
趙盼兒則是笑了笑,說道:“銀瓶,李官人自然是良配,但這事還得看你。”
銀瓶一臉糾結:“這……”
看得出來,她早已習慣了聽吩咐行事,一時半會兒難以做出抉擇。
見此,趙懷恩笑道:“這樣吧,你先跟著我們進京,和李武接觸接觸,實在不願意,你也可以跟宋娘子或者趙娘子。”
銀瓶點頭,沒有說話。
處理完四人的事情,趙懷恩又和許永聊了幾句,便坐上了前往東京的驛車。
另一邊的趙衻,自趙盼兒她們下船之後,便讓下令加快了回京的速度。
於清明前一天,趕回了東京王府。
秀茵一大早就在王府門前等,終於等到了趙衻回來,趕忙迎上去道:“殿下,您終於回來了,奴婢還擔心您清明之前回不來呢。”
“那必須趕回來啊。”趙衻笑了笑,一邊往中堂走一邊問道:“對了,我離開東京這段時間,府裡沒發生什麼事吧?”
“府裡倒是沒什麼事,就是安平郡王和昌平郡王來找過殿下。”秀茵回道。
“他們兩人的矛盾還沒解決?”
“解決了,兩位郡王爺是一起來的,說是設宴邀請殿下,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兩位郡王爺一聲?”
“不用了,反正明日便是清明祭祖,他們也要去。”趙衻搖搖頭:“這一路風塵,我收拾一下,進宮看看。”
“是,奴婢這就讓人準備。”
洗去一身疲憊,趙衻又吩咐雙喜幾句,才動身前往皇宮。
先是找趙恒聊聊江南的事,然後就是清明掃墓祭祖了。
眾所周知,現代社會的家族概念已經非常淡薄。
彆說什麼家族祠堂了,就算是族譜之類的,估計都沒有幾家持有,甚至相隔一兩代,估計都沒有人會去上墳。
不像這個時期,哪怕貧苦人家,也十分重視傳承。
當然,這也導致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重男輕女。
畢竟在古代,男人才會被視為傳承,隻有家裡有男人,才會被視為家族傳承了下去,要實在沒有的,也會招婿入贅。
掃過墓之後,趙衻去了一趟涇王府,也就是仁宗朝頂頂大名的八賢王。
之後的幾日,他則找將門的子弟聯絡了一下感情。
這日清晨,趙衻正吃著早飯,雙喜從外麵匆匆走了進來。
“殿下,我已經打聽清楚了。”
趙衻抬頭看了他一眼,遞過去一杯水:“彆著急,慢慢說。”
雙喜喝了一口,深吸了兩口氣,緩緩道:“那個歐陽旭祖籍是咱們東京的,他祖上曾做過一個六品官,雖然沒有混上紅袍,但也在東京立了足,與前些年致仕的江南監司劉牧頗有幾分交情。
隻不過歐陽旭的父親沒什麼出息,傳到歐陽旭手中的時候,歐陽家已經沒什麼家底,現在隻剩下一棟祖宅,倒是歐陽旭頗有幾分才學,年紀輕輕便參加了會試,隻是前兩次都沒有中。
之後他去了江南遊學,說是遊學,其實是去找劉牧走後門的,結果連劉府的門都沒能進,後來便認識了趙娘子,在趙娘子的鼓勵和幫扶下,認真研學三年。
這次會試被官家欽點為探花,入了高觀察的眼,然後由賢妃娘娘主導,獲得了官家的賜婚。”
說到這裡,雙喜一下氣憤起來。
“說起來,這個歐陽旭可真不是個東西,明明已經有婚約,但為了榜上高家和賢妃娘娘,硬是說自己尚未成婚,也沒有婚約。”
之前回到東京的時候,趙衻就是讓雙喜去收集歐陽旭的情報。
雙喜能力還是不錯的,幾天時間,就已經把歐陽旭的祖上三代都查了出來。
歐陽家除了歐陽旭的祖父之外,全都是庸人,所以歐陽旭沒有什麼背景,這才會在上次落榜之後,去江南找關係,可惜人家並沒有理他,心灰意冷,流落到了杭州,甚至還差點淹死在河裡。
“還有呢?”趙衻問道。
“歐陽旭現在就住在他家住在,在京城也沒什麼好友,唯有一個叫杜長風的進士與他交好,杜長風出身禦史大夫的那個杜家,不過他隻是杜家旁係,在杜家並無地位。
自瓊林宴之後,歐陽旭就沒怎麼現過身,其他進士的聚會也基本不會叫他,不過他若與高家結了親,背靠高家和賢妃娘娘,再加上曹家那邊,在授官的時候,可能會得官家另眼相待。”
雙喜緩了緩氣,繼續道:“奴婢還打聽到一些流言,之前有好幾家的千金相中過歐陽旭,可後來都莫名其妙的出了事,暗地裡很多人都在傳,說是高慧暗中下的手,因為她相中了歐陽旭,所以不允許彆人染指。
如果是真的,那位高小娘子還真是夠厲害的,歐陽旭要是跟她成了親,估計要被拿捏死,這對歐陽旭來說,可不見得是好事。”
雙喜的語氣中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隨即又正色道:“對了殿下,我還聽說了一事,據說柯相公對歐陽旭頗為看重,還收過歐陽旭的送禮,隻不過柯相公最近好像又惡了官家,聽說可能會被再次貶謫出京。”
趙衻搖搖頭:“不是可能,是肯定,去庫房挑選些禮物,我去柯府看看老師。”
柯政是他正兒八經拜師的老師,現在即將被貶謫出京,他理當去看望一下。
“至於歐陽旭,讓人盯著就行,彆的不用管,一切等趙娘子到了東京再說。”
距離穀雨還有一段日子,趙盼兒她們估計還得過幾天才能抵達東京,在趙盼兒沒來之前,趙衻也懶得去理會歐陽旭。
“對了,顧千帆回京沒有?”
皇城司雖然品級不高,但其地位非常特殊,是東京城內少有,可以掌握實權的機構,直屬於他老爹,是他爹的心腹機構之一。
而顧千帆之所以被清流一係的齊牧,以及自己親生父親蕭欽言利用,除了他自己本身的能力外,就是因為他是皇城司的指揮使,兩人都想利用他掌控皇城司。
趙衻在錢塘的時候,為何讓顧千帆也參加到他們會議中?
其實也是想抓緊皇城司,隻不過他沒有蕭欽言和齊牧那麼無恥,是跟顧千帆打的直球。
可惜顧千帆當時隻表示了感謝,並未答應臣服到他手下。
“這……”雙喜頓了頓,躬身道:“從江南那邊傳來的說,他被通緝了,去了蕭欽言府上,現在應該在回京的途中。”
“鄭青田都被押送回京了,他被誰通緝的?”趙衻疑惑道。
“通緝令是餘杭縣發出的,餘杭縣令已經畏罪自殺了。”
不用想,肯定是蕭欽言的手筆。
要說蕭欽言喜歡顧千帆吧,卻又將他當成了利用工具,好像對他所有的好,幾乎都是建立在顧千帆有用的前提下。
可要說蕭欽言隻將顧千帆視為工具,看劇情又不儘然。
至於齊牧,那就是單純的利用顧千帆了,要不然後來舍棄顧千帆的時候,也不會毫不手軟。
時間過得很快,仿佛一轉眼就迎來了春季的最後一個節氣。
穀雨將至,被趙衻安排護送趙盼兒幾人的趙懷恩三人回來了。
從他們口中得知,趙盼兒四女已經到了東京,並且住了下來,所以他們才回來複命。
“家主,趙娘子她們已經在高府附近的客棧住下,趙娘子說,等她辦完事,會親自登門拜謝家主您。”
趙衻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你們最近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李武、孫錢,你們兩個接下來幾天不用當值,好好休息。”
“對了,家主,李武和宋引章的丫鬟看對眼了。”
趙衻先是一愣,然後轉頭看向李武,樂道:“你小子出趟門還給自己找了個媳婦,可以啊,恭喜恭喜,你準備何時成婚啊?”
“大帥,您是知道的,我家就我一個人,回去看看日子,挑個最近的日子辦。”
“嗯,婚禮時通知我一聲。”
能讓趙衻親自去參加婚禮,絕對是一種榮耀。
李武頓時大喜:“多謝大帥賞臉,那屬下先行告退了。”
李武和孫錢一走,屋內就隻剩下趙衻、趙懷恩和雙喜三人,雙喜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下趙衻的神色。
“殿下,您要不要去見見趙娘子她們?”
趙衻轉頭看向他:“你好像很關心我跟趙娘子之間的事啊?怎麼,準備試探試探我的心意,好去討好未來的主子?”
雙喜嚇了一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殿下恕罪,奴絕無此意,奴就是看殿下對趙娘子與眾不同,才會妄加猜測,請殿下責罰。”
“行了,起來吧,雙喜,你很聰明,但有時候聰明要用對地方。”
“殿下,奴婢知道了。”
“去找秀茵領罰三個月工錢。”
“啊?”
“半年。”
趙衻淡淡吐出兩個字,雙喜這家夥太跳脫了,有時候說話做事沒有分寸,是時候好好敲打一下了。
這下雙喜老實了:“是殿下。”
“去下吧。”
……
奔波十餘日,終於來到了東京城,趙盼兒四女的心情各有不同。
銀瓶是最高興的,不僅脫了賤籍,還找到了一個好夫君,就等著李武來接她拜堂成婚。
其次就是宋引章了,雖然剛來東京,但她已經看到了東京的繁華,這是她夢想的地方。
孫三娘也走出了悲痛,同樣被東京的繁華迷了眼,隻不過到底要年長一些,比宋引章要穩重的多。
趙盼兒的心情就複雜多了,東京的繁華讓她感到特彆陌生,她現在隻想儘快找到歐陽旭,親自確認歐陽旭是不是要拋棄她。
不過她們到東京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之後又花了點時間找客棧,等一切安頓妥當,已經臨近傍晚,加上孫三娘和宋引章的勸說,讓她決定明日再去高府找歐陽旭。
趙盼兒等了一夜,這一夜她都沒怎麼睡,第二天早早便起來了。
仔細的收拾打扮了一番,趙盼兒謝絕了孫三娘和宋引章的陪同,獨自一人前往了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