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盼兒的指引下,趙衻走到了靠河邊的位置坐下,雙喜則恭敬的站在了趙衻身側,絲毫沒有要坐的意思。
趙盼兒見此,稍稍一愣,隨即輕聲問道:“這位客官,您不坐嗎?”
雙喜當即搖頭:“我就不坐了。”
“坐吧,你是跟我來喝茶的,不坐怎麼喝?”趙衻開口道。
“公子,我豈能……”
“讓你坐,你就坐,你要不樂意喝茶,就自己回去。”
雙喜不說話了,走到趙衻對麵坐了下來,隻不過坐姿顯得十分小心翼翼,身體緊繃著,而且隻敢坐一半。
趙衻也沒有說什麼,這裡畢竟是尊卑有序的古代封建社會,沒有主人吩咐,家仆下人根本不敢坐下,即便主人吩咐,也會小心翼翼。
這是時代的特性,是出生以後便有的觀念,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尤其還是在皇家。
而且趙衻也不是那種把人人平等掛在嘴邊的人,好歹也混過兩個古代社會,從來沒有翻過車,靠的就是適應,讓自己去適應環境,而不是讓環境來適應自己。
穿越到古代,如果還抱著現代思想,在古代搞風搞雨,提倡人人平等,那才是愚不可及的做法。
真以為穿越者就是無敵的,就能對抗整個世界?
如果抱著這種想法,他都不知道已經死多少次了。
此時此刻,趙盼兒心中已然有數,眼前兩人肯定是一主一仆,麵容俊朗英武的男人是主人,另一個滿臉謙卑的是仆從。
“瞧兩位客官麵生,想來是第一次來吧,請問二位要吃點什麼呢?我們這裡有茶水和果子,都掛在那裡。”
如果順著趙盼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確實見到不少掛著的木牌,不過趙衻看過去,隻是微微笑道:“我們確實是第一次來,你是掌櫃娘子,可否給我們推薦一下。”
趙盼兒麵帶微笑,張口就來:“我們這裡的茶水和果子有很多種類,茶水有謝源茶、青鳳髓、靈隱佛茶、龍鳳茶、紫蘇引……果子有桃花果、蜜餞、生果、涼果、碧澗豆兒糕……”
一口氣說了很多種茶水和果餅,語氣不急不緩,能讓人聽的很清楚。
“二位客官,你們看要點什麼?”
趙衻並未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問道:“雙喜,你喝什麼?”
“公子,我不懂茶。”雙喜搖搖頭,望向趙盼兒:“掌櫃娘子,你隨便給我上一份散茶就行。”
“好的,那這位客官呢?”
“你說的靈隱佛茶,可是靈隱寺飛來峰產的茶?”
“正是。”
“據說那茶每年隻產十兩,頗為珍貴,沒想到你這茶鋪中竟然有,那便來一壺靈隱佛茶,再上三份果子,種類你看著辦便好。”
“好,煩請二位客官稍候。”趙盼兒轉身回了廚房位置,一邊準備煮茶,一邊對孫三娘道:“三娘,弄三份你最拿手的果子。”
“沒問題。”孫三娘圍上圍裙,朝趙衻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好奇道:“盼兒,那兩人瞧著麵生,是第一次來我們茶鋪吧?”
趙盼兒壓低聲音:“三娘,小點聲,那二位客官應該是一對主仆,衣物配飾名貴,且氣度不凡,不是名門世家的公子,就是當官的。”
孫三娘麵露驚色:“是嗎?”
“大差不差,不過他們是什麼人,跟我們也沒關係,乾好我們的活就行了。”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茶水和果子都端了上來。
“二位客官,這是你們要的靈隱佛茶、散茶和果子,請慢用。”
雙喜沒敢直接動手,等到趙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才小心翼翼地跟著喝起來。
“還不錯。”
趙衻不愛喝酒,對茶卻是頗為喜歡,也學過一些茶藝,在品茶方麵,還是有一定水準的。
雙喜不懂茶,但他懂果子。
“公子,這個果子好吃,您嘗嘗。”
趙衻拿起果子吃了兩口,確實不錯,雖然比不上現代社會的精品糕點,但這個古代,已經算是口味上佳了,完全不輸於宮中的禦廚。
其實從電視劇裡就能看出來,趙盼兒的茶藝和孫三娘的廚藝,都是極為優秀的,要不然後來去了東京之後,也不可能迅速揚名立萬,做大做強。
見吃喝差不多了,雙喜趕忙從懷裡掏了一本書遞給趙衻。
“公子,書。”
趙衻接過兵書,悠閒地翻看起來,他來錢塘縣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趙盼兒,其他都是其次的,現在見到了人,自然不會輕易離開。
隻不過,他沒有直愣愣的跟趙盼兒套近乎。
一來,他真做不出來這種事。
再則,這個時候趙盼兒對歐陽旭有著絕對的信任。
現在去撩撥趙盼兒,隻會引起對方的反感,所以他決定先混個臉熟再說。
趙盼兒和孫三娘呆在廚房中,看到趙衻二人喝完茶,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禁有些疑惑。
“他們怎麼還不走?還看起了書,這是要一直待著啊?”
趙盼兒笑了笑:“待著也無妨,咱們的茶鋪本就是供客人喝茶休息的地方,客人能在咱們這裡休息,也是對我們的一種認可,我再去泡點茶給他們送過去。”
“那你可彆泡靈隱佛茶啊。”
“我又不傻。”趙盼兒一笑,便去做茶了。
這邊,趙衻在認真看書,雙喜則有些坐立不安,他身上還有其他書,可他看不下去。
“不想坐就出去走走,彆在那裡抓耳撓腮的,像一隻猴子。”趙衻緩緩說道,連頭都沒有抬。
雙喜想都沒想便拒絕道:“那不行,我還要待在公子身邊伺候,保護您的安全,不能離開。”
“我又沒讓你走遠,你去跟掌櫃娘子要一壺茶和一些果子,給茶鋪外的孫錢和李武送去。”
雙喜一愣:“啊?孫錢和李武他們在外麵嗎,我怎麼不知道?”
“就你那點機警,還想保護我,我保護你還差不多,回頭送你去軍營裡曆練曆練。”
“彆啊公子,我這小身板可經不起軍中操練,我這就去給他們送茶。”
雙喜為人機靈,手腳也麻利,就是……大概小時候吃了太多苦了把,以至於現在吃不了苦,更彆說軍營裡的那種苦。
除此之外,他的膽子也小,生平最大的夢想就是將來能接趙懷恩的班,在韓王府當大管家,連進宮當太監首領的想法也沒有。
他怕自己被人害,也怕自己守不住本心,殘害宮裡的小太監和宮女。
看著雙喜落荒而逃,趙衻笑了笑,重新將目光放在兵書上。
“客官,這是我們送您的茶果,請您品鑒。”
聽到趙盼兒的聲音,趙衻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又掃了眼桌上的茶水和果子。
“多謝。”
“客官客氣,您慢用。”
簡單的交流之後,趙盼兒去忙自己的事,趙衻則繼續看自己的書。
現在都是文言文,跟現代小白文不一樣,無法做到一目十行,所以他看書的速度並不快,且所有心神都沉浸在了兵書之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快到中午的時候,雙喜進來提醒,他才回過神來,起兵書離開趙氏茶鋪。
但接下來幾天,趙衻每天都會來喝茶。
有時候是上午,有時候是下午,每次喝茶的時候都會帶本書看,和趙盼兒、孫三娘交流不多,卻也相互知道了對方的名字。
當然,趙衻用的是他在東京城的化名趙承宗。
這天又是早上過來,趙衻在茶鋪裡看書喝茶,雙喜跑到了外麵和李武孫錢他們聊天去了。
趙盼兒和孫三娘則是跟往昔一樣,在廚房中忙碌著,其中孫三娘時不時伸長脖子朝趙衻這邊看過來,然後和趙盼兒閒聊幾句。
“盼兒,這都是第七日了吧,你說這個趙官人,每日都來咱們這裡喝茶,他圖什麼啊?難道咱們店裡的茶水和果子真有那麼好?”
趙盼兒笑道:“我的茶水好不好不知道,但三娘你的果子卻是一絕,他可能就是衝著三娘你的手藝來的。”
“嗬嗬。”
孫三娘自嘲地笑了笑:“你就彆取笑我了,我的這點手藝,趙官人那等世家公子怎麼可能瞧得上,我看他啊,是衝著你來的才是。”
看到孫三娘眼神中的打趣與戲弄,趙盼兒頓時嚴肅了幾分:“三娘,你既然能看出這個為趙官人是世家公子,那他又怎麼可能看得上我一個鄉野村婦,我可配不上人家,以後這種玩笑切莫亂開了。”
孫三娘又看了眼趙衻,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不過盼兒你長得這麼俊,又有手藝,將來還是要做進士娘子的,指不定誰看不上誰呢。”
“什麼進士娘子,彆胡說。”趙盼兒故作不滿,但嘴角卻情不自禁的泛起了笑容。
孫三娘自然能看出她的口是心非,但也沒有過多打趣,隻是端起準備好的果子,笑道:“這位趙官人連續幾天照顧我們的生意,我去給他送點果子。”
說完,也不管趙盼兒,端起碟子朝趙衻走了過去。
“趙官人,這是我剛做的果子,您嘗嘗。”
每個朝代的稱呼都各有不同,像宋朝,對男子的稱呼就有很多,如相公、公子、官人、郎君、先生等等等等,不同人不同稱謂。
趙衻放下書,笑道:“孫娘子的果子極好,便是去了東京,也必然大受歡迎。”
此話一出,孫三輛的雙眼一下就亮了起來:“東京?趙官人你去過東京?”
東京繁華,名傳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外地人渴望去東京見識見識,孫三娘沒有去過,隻聽人說過一些,可就是聽到的一些隻言片語,也讓她對東京極其向往。
趙衻淡淡一笑:“不止去過,而且還住了十幾年呢。”
“趙官人是東京人,從東京來的?”
東京人?
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刺耳呢。
趙衻皺了下眉:“不錯,我是便汴京人。”
“那東京是不是特彆熱鬨,特彆繁華,有錢人特彆多?走在路上,是不是經常遇見達官貴人?我還聽說東京城晚上都不宵禁的,是大宋不夜城,都是真的嗎?”孫三娘興致高昂地問道,在她看來,汴京人天生就比她們高一等,所以語氣中充滿了驚訝和豔羨。
趙衻點了點頭,笑道:“沒你說的那麼誇張,但東京確實要比其他州府繁華一些,孫娘子想去東京?”
“那自然是想去的。”孫三娘一臉憧憬,隨即卻是歎了口氣:“可惜我這輩子估計是沒什麼希望了,隻能期望我兒子將來能考中進士,接我去東京城見識見識。”
“考進士嗎?不錯,誌向遠大,是件好事。”趙衻嘴上稱讚著,心裡十分不以為然。
想想電視劇裡傅子方的表現,他隻能說孫三娘的想法實在太天真了,就傅子方那貪玩好吃和白眼狼的屬性,能不能考上且先不說,就算考上進士,到時候認不認孫三娘,估計都得看孫三娘對他有沒有用。
“對了,趙官人,看你氣度不凡,應該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吧?”
“孫娘子好眼力,我的確讀過幾年書,也算是小有功名。”
“是吧,我就說嘛,趙官人你看起來就跟我們這些人不一樣,和一般的讀書人也不一樣。”對於自己的眼力,孫三娘還是頗為自得的,最後好奇道:“趙官人,你是什麼功名,肯定不止秀才吧?”
“嗯,辛亥年二甲進士出身。”
“二甲進士也是進士吧?”孫三娘問道,她知道進士,狀元、榜眼、探花什麼的,至於什麼一甲進士及第,二甲進士出身是什麼,她就完全不懂了。
不等趙衻解釋,趙盼兒走了過來,說道:“三娘,二甲進士出身就是進士,而且還是排名比較靠前的進士。”
“啊?!這麼厲害嘛?那豈不就是歐陽旭一直期望的功名的嘛?”孫三娘驚呼道。
趙盼兒無奈,這三娘什麼都好,就是這張嘴,總是沒個把門的。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望向趙衻,態度比之前恭敬了許多。
“趙大人,之前是我們招待不周,不知您的身份,還望大人勿怪。”
趙衻搖頭笑道:“趙娘子客氣了,不用叫我大人,因為我現在並無官職在身。”
事實上,他可不是沒有官職,作為大宋的皇子,堂堂一品親王,整個大宋天下,除了他爹和他娘之外,就沒有比他尊貴的人。
但趙衻自然不可能告訴趙盼兒和孫三娘自己的身份,畢竟在這個等級森嚴的朝代,他的身份必然會把趙盼兒給嚇跑。
而聽到趙衻沒有官職,趙盼兒和孫三娘明顯鬆了口氣,同時也比較詫異,畢竟在她們眼裡,進士是能當官的,可現在趙衻卻不是官,自然比較奇怪。
孫三娘心直口快,直接問道:“趙官人沒當官嗎?你可是進士啊,進士都不能當官嗎?”
“進士能當官沒錯,可並非所有進士都能當官,還要看朝廷有沒有空缺,一些排名靠後的進士就要需要等著補缺,有些人或許一輩子都等不到補缺的機會。”趙衻解釋道:“至於我為何沒有當官,有些特殊原因,就不跟你們說了。”
見趙衻不願多說,孫三娘也很識趣的沒有多問,熱情的招呼著趙衻吃果子。
趙盼兒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道:“趙官人,你是從東京來的,我想跟你打聽一件事。”
“你說。”
“這個時候,東京的科考是不是已經開始了?”
“我前些日子從東京走的時候,殿試已經結束了,就等著最後的放榜,趙娘子如此問,可是有親人在東京參加今年的科考?”趙衻明知故問。
趙盼兒還沒有說話,孫三娘便急不可耐地笑道:“盼兒的未婚夫婿前幾個月去了東京參加會試,等到他考中進士,他們便會成婚,盼兒也算熬出頭了。”
“三娘。”
趙盼兒有些不滿的喊了一聲,孫三娘也意識東到自己的嘴快了,一臉不好意思跟趙盼兒道歉,這一道歉,趙盼兒也消氣了,畢竟兩人相處這麼多年,她當然知道孫三娘是無心之失。
趙衻則笑道:“原來是趙娘子的未婚夫婿在東京參加會試啊,趙娘子你這般優秀出眾,想來趙娘子你的未婚夫婿也是一表人才,才高八鬥,極為出眾,不過……”
一開始聽到趙衻誇張自己和歐陽旭,趙盼兒還保持著謙虛的笑容,等到“不過”二字出口,她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
孫三娘比她還急:“不過什麼,趙官人你說啊。”
“不過我得提前給趙娘子打個預防針。”
打預防針,兩人聽不懂,還以為是東京的俗話。
所以趙盼兒和孫三年也沒問什麼,隻是看著趙衻,示意他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