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
荒郊野嶺外,世界仿佛被巨大的漆黑籠罩。
崎嶇的山路中,兩道人影並肩而行。
鄧煒看了眼天色,皺眉道:“我說老丈人,咱清水鎮也不是沒有墓地,你家祖墳咋非得安在這麼偏僻邪門兒的地方?”
劉屠夫長得膘肥體壯,比鄧煒還大上一圈,聲音粗獷,大笑道:“平時無事,誰會日日上祖墳?這不是圖個風水好麼,你先彆急,很快就到。”
“等你拜過我家祖先,咱們這樁婚事,可就算是徹底定下來了。”
鄧煒與他勾肩搭背,笑道:“你這腦瓜子,咋突然就開竅了!”
“你不是一直阻撓嬌嬌和我交往呢嗎?嫌我年紀大,配不上你女兒。”
“得了便宜還賣乖!”劉屠夫冷哼一聲,道:“若不是我拗不過我家女兒,豈會容她嫁給你?不過我也想通了,你年齡大是一回事,可好歹是真心對嬌嬌,那便夠了。”
“有見地!”
鄧煒豎起大拇指,笑容之間,多出一絲複雜,吸了吸鼻子,抬起頭:
“若你真是我老丈人就好了。”
話音落下。
劉屠夫忽然停住腳步。
森冷寒風吹拂樹梢,劃過枯枝,聲音尖利刺耳,猶如鬼哭。
周邊荒草枯樹之間,人影綽綽,如有無數幽魂,齊齊看來。
劉屠夫臉色慘白,僵硬扭頭,眼神空洞地看著他:
“你是怎麼發現的?”
“腳印。”鄧煒笑了笑,道:“有次劉屠夫提著刀來找我麻煩,路過我家門外的泥巴路時,留下的腳印,可比你今天的深得多。”
“這幾日剛下過雪,泥土是濕的,以劉屠夫的體格踩下去,不可能這麼淺。”
聞言。
劉屠夫眯起眼睛,“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冒牌的,為何還要跟我過來,豈不是找死麼?”
“其實,我更早些時候就發現你的蹤跡了。”
鄧煒手握著刀柄,冷冷地道:“你殺人手段如此心狠手辣,想來應該是殺過不少人,可你卻太過自大,完全沒有考慮如何遮掩線索,留下了不少蛛絲馬跡。”
“開始我以為自己查錯了,一個秦家老爺的貼身丫鬟,怎會是如此殘暴的殺人凶手?可當我貼近你時,聞到了你身上那股怎麼都洗不掉的血腥味兒。”
“你猜猜,昨日我找到你時,你正在做什麼?”
劉屠夫思索片刻,試探道:“跟蹤秦大小姐?就因為這個,你才跟我來此?”
“那可是我的弟媳。”鄧煒麵無表情,拔刀道:“我當然要幫他弄清楚,你這家夥到底想做什麼!”
劉屠夫聞言,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幅度,笑聲逐漸變大,變得顫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個護犢子的神探捕頭,隻可惜,你今日怕是要死在這裡了!”
話音落下,劉屠夫碩大的身體開始扭曲,化虛。
樹林深處,鬼哭之聲,遙遙傳來,四麵八方,皆有尖銳叫聲。
鄧煒隻覺腳踝被什麼東西抓住,低頭去看,竟看見那死去的書生從地裡爬出,麵容扭曲可怖,正用力將他往土裡拽。
他揮刀猛砍,那書生的手臂卻硬如頑石,連一絲劃痕都沒有出現。
咬緊牙關,鄧煒決定放棄此法,轉為雙腳用力掙脫,可他才剛剛抬起頭,卻被嚇得渾身一顫。
隻見眼前的一根枯枝之上,約莫七八歲大的男孩兒倒吊在樹上,七孔流血,雙手已掐住他的咽喉。
“嗚嗚嗚嗚……”
男孩兒力量奇大無比,掐的鄧煒臉色鐵青,無法呼吸。
身後的書生也猛然發力,鄧煒的雙腳已然陷入泥濘之中。
就在這時,一個冷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大晚上的,你們在這嚷嚷半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氣氛驟然凝滯了。
那男孩漆黑的眼珠子僵硬轉動。
書生則是以一個極其詭異的幅度扭動脖子,“回頭”看來。
不遠處,亮起一道光芒。
一張符紙,在風中搖曳,光芒驅散黑暗。
少年提刀而來,身周三丈內,一派清明。
隻眨眼間。
那男孩鬆開鄧煒脖子上的手,落於地麵,猶如野獸般四腳爬行,飛馳而來。
書生縮入地麵,消失不見。
許長卿麵上沒有半點神情,冷漠至極,手提長刀,從上往下一劈。
嗤啦——
男孩頃刻間被一分為二,倒地死去。
然後,許長卿重重一踩。
砰!
那書生冒出頭來,便剛好被許長卿踩在臉上,砰然撞地。
他的身子還是挺直的,常人若以這等幅度向後彎曲脖子,早便死得不能再死了,書生的脖子卻猶如橡膠,竟能伸長,安然無恙。
“脖子伸這麼長,不砍一刀我都對不起你!”
他一刀下去,書生人頭落地,卻仍能大聲慘叫,神情驚恐。
許長卿一腳踩在上麵,猛然用力,“啪嘰”一聲,猶如西瓜爆開,腦漿遍地。
“你……你怎麼在這!”
鄧煒看著許長卿,滿臉不敢置信。
許長卿冷笑著道:“成親這麼大的事都不叫我,看來你是真沒把我當兄弟。”
“嗬嗬。”鄧煒笑了笑,道:“你成親那天不也沒叫我?”
“不太一樣,我是入贅,沒這個資格。”
許長卿邊說,邊環顧四周,最終目光鎖定在某個方向,嘴角微微翹起。
他回頭看那劉屠夫一眼,笑道:
“你老丈人,就交給你來對付了。”
“行。”
鄧煒悶聲應了一句,提起長刀,咬牙道:“我問你一句,我真正的那個老丈人,是不是死了?”
“嬌嬌呢?她怎麼樣?”
許長卿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回去之後,你自己去看!”
說罷,他身影幾乎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像是逃離。
鄧煒抹了抹眼淚,已泣不成聲。
許長卿遁入樹林之中,目標直指遠處,一座破舊的山廟。
如有陰風吹來,廟中大門,砰然吹開,發出巨響。
周邊黑暗之中,無數人影綽綽,顫動不已,下一刻全部嘶吼著撲了上來。
“裝神弄鬼!”
許長卿神色如常,手中寒芒倏然閃過。
刀光所過之處,群鬼發出陣陣淒厲慘叫,形體化為虛無,煙消雲散。
許長卿步步前逼,殺得無數冤魂厲鬼慘叫連連,四散而逃。
就在此時,那廟宇之中,有一隻漆黑的手,從裡麵深了出來,扒在木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