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初的文件流傳出來,到複印件滿天亂飛,將近有四個月的時間了。
期間不是沒有人想查是誰傳出來的,但發件的源頭在外地,小小的南溪市還沒有哪家企業有如此大的能量跨地區調查。
而所有人都認為是張成華和張成傑兄弟二人做的,再加上他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態度,都當他們是默認了。
隨著與祥利藥業合作的種養殖戶被爆出拖欠款項,延遲收藥材,和不歸還保證金的消息,一度給祥利集團扣上了非法集資的帽子。
製藥廠作為九十年代末和千禧年初最蓬勃的行業之一,祥利藥業作為優質企業,並不需要搞這種非法集資的路子。
但中型企業的老毛病了,拖欠款項是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畢竟錢留在自己公司的賬目上越久,所截獲的流動資金越大,越可以拿彆人的錢辦自己的事。
一般這種風險都在可控的範圍內,與其合作的公司自然是不敢拖欠的,但分散的原材料種養殖戶就不怕了。
而為了與祥利藥業繼續合作,這些種養殖戶也不在意這些事,就是拖欠上一段時間,又不是不給,頂多在私底下罵罵而已。
可一旦被爆出祥利集團資金鏈斷裂的消息,那最為擔心的也是這些人,零星的散戶一旦聚在一起,也絕對是一股是不容小覷的力量。
祥利化工也並不好過,長期的環境問題從被曝光的那天起,南溪本地便壓不住了。
祥利集團作為一家將近二十年的老企業,橫跨的行業有十幾類,除了化工和醫藥的優質資產,其多年遺留下來的不良資產也是數不勝數。
為了打點關係,或是想等未來的機會,這些不良資產總是要養著的。
這些不良資產本身都欠著一屁股債,還有各種負麵消息。
化工與醫藥,都是重企業,需要一定的關照。
陳祥順在時還好,可以靠關係維持住,但他被帶走的那一刻起,一切都要回歸到現實。
為了甩掉這些爛攤子,祥利集團不得不打骨折出售,甚至是一塊錢的倒貼價。
但大家都不是傻子,沒有誰願意替他們承擔負債。
當然也有一部分資產著實讓人心動,但想要祥利集團吐出更多優質資產的參與者們不會同意,各方的壓力一來,想要提前吃掉一塊肉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祥利集團流血的速度越快,就會越早的吐出化工和醫藥兩家核心資產。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祥利集團,應該撐不住多久。
相信從三月份開始,陳祥利就會找人洽談接觸了。
而眼光獨到的陶昌明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在南溪呆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陶陶,你從哪個同學家裡打印的資料?”
陶昌明走出茶間,舉著手裡的一疊紙問道。
“啊?就是,就是同學嘛……”
陶舒欣被突然的一問打了個措手不及,支支吾吾的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心中焦急不已,心中不停的埋怨著:“我媽還沒說什麼呢,你問這個乾什麼呀!”
然後悄悄看了下廚房的方向,想觀下老媽有沒有聽見,但讓她更慌的事發生了。
“是不是那個叫徐名遠的小子?”
陶昌明不用猜都知道是誰,隻有這小子跟他提過一嘴祥利集團的事情,但他去華傑集團試過幾次後就放棄了。
張家兄弟倆是有合作的意向,但僅限於和他們關係緊密的人。
作為一位相對開明的父親,他並不介意女兒和男孩子走的近,隻是他在教育方麵插手不多,畢竟家裡還有個當老師的媽。
但讓他怎麼都沒想到的是,徐名遠的本家竟然參與其中。
文件的原本大概率是從他那裡先流出來的,而這更讓陶昌明想不通了,也沒聽說南溪有姓徐的人家,參與到拆分祥利集團的事情上。
難不成還有人潛在水下?
這藏得可真夠深了。
“是呀是呀,那又怎麼啦。”
被看穿的陶舒欣也不好撒謊了。
“他電話呢?告訴爸爸。”
“269……你問他電話乾什麼?”
陶舒欣反應了過來。
“問他點事情,不是關於你的,爸爸不騙你。”
見女兒一臉警惕,陶昌明催促道。
“真的?”
陶舒欣眼中滿是狐疑。
“爸爸什麼時候騙過你?”
“那好吧……”見老媽也過來了,陶舒欣心裡雖然不相信,但也隻好說道:“我不知道他電話是多少,唐琳那有號碼,等我去問問吧。”
“去吧。”
雖然心裡有些著急,但陶昌明也沒有戳穿,就隨著她去了。
“用我手機打,你不是不想要小靈通嗎?還給我吧。”
何瓊走上前,把陶舒欣手裡的小靈通拿了回來。
見老媽奪走了小靈通,陶舒欣心裡也明白了,看來父母倆早就預謀好了,原來在這等著自己呢。
哼,看來今天也不是很順利……
“喂,是琳琳嘛?我是陶陶,你知道徐名遠的電話是多少麼?”
陶舒欣撥通了電話。
“徐名遠的電話?你不是知道麼?”
唐琳滿腦子的問號。
“哦,269,好啦,我知道了。”
陶舒欣扔下手機,氣鼓鼓的回了自己的房間,掀開被子把整個人都蒙住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又打死不死她。
“你問那小子乾什麼?他整天在學校惹事,我還沒來得及找他算賬呢。”何瓊說道。
“他家裡應該參與到祥利集團的事情上了,我想問下具體情況。”
“那你直接找他家長不行嗎?”
何瓊並不關注這方麵的事情,但丈夫在做什麼她多少有些了解。
“太唐突了,不好。”
陶昌明記下了剛剛的電話,走到茶間把門關上,撥通了電話。
今天對於徐名遠來說,隻是個稍有插曲的一天,過得還算不錯。
吃著陶舒欣送來的葡萄,見一旁的小楊枝賣力的扒著柚子皮,徐名遠看著好笑,就去接下她手頭上的工作。
忽然來了電話,徐名遠看了一眼,是個不認識的號碼,便扔到一旁沒有接。
直到柚子皮扒完,電話又來了一遍,似乎有不打通不罷休的架勢。
徐名遠把果肉交給小楊枝處理,擦了擦手後按下接通。
“喂,你好。”
“你好,你是徐名遠?我是陶陶的父親。”
聽筒傳來的渾厚嗓音。
“陶叔叔你好。是有什麼事麼?”
徐名遠撓了撓頭,沒想到秋後算賬這麼快就來了。
“有點事,陶陶是在你家打印的學習資料吧。”
“是,出問題了嗎?”
徐名遠一愣,現在網上廣告可多,可千萬彆是把小網站的圖片打印了過去,這下可說不清了。
“打印紙上有墨點。”
“是嗎?”
徐名遠回過神來,理解了陶昌明的意思。
當時為了防止泄密,都是把檔案袋包裝好讓李雲峰再去找人郵寄,沒想到現在才出了問題。
還是這兩個月事太少了,人也變得鬆懈了。
徐名遠略微有些頭疼,但還是笑著說道:“打印機是我在市場買的二手貨。”
“嗬嗬,我隻想找你了解一些問題。”
“呃,陶叔你說就好,我一定知無不言。”
“電話裡說不清楚,你過來一趟吧,正好該吃飯了,來一起吃個便飯。”
“我這已經吃上了,要不等吃完飯,陶叔咱們出去喝個茶什麼的。”
一想到何瓊何老師,他這要去了的話,保不齊就成了三堂會審了。
“還是家裡方便的些。”
陶昌明渾厚而不容置疑的語氣從聽筒傳來。
好歹是陶舒欣的父親,徐名遠雖有頭疼,但最後還是不得不同意了。
好你個陶舒欣,閒的沒事乾搞什麼家訪。
你說來就來吧,竟然連前期工作都不給做好,非要整點幺蛾子出來。
今天老子要是吃虧了,非要在你身上找回來不可。
徐名遠咬著牙,領著小楊枝去小區門口吃了飯,讓她自己先回家。
徐名遠又去買了點上門禮,打車直奔康華家園。
陶舒欣心中惴惴不安,飯都沒吃幾口就溜回房間看書去了。
平時她學習都不用醞釀,一秒就可以進入學習狀態了,但今天是死活都看不進去了。
如果被老媽罵一頓還好,但什麼都不說的話,就像懸著的一把利劍,時時刻刻指著自己的腦門。
隱約間,陶舒欣聽到房門敲響了。
她並沒有在意,但下一刻好像是聽見徐名遠的聲音了。
對於他的聲音,自己可太熟悉了。
在一片驚疑中,陶舒欣悄悄打開房門走了出去,探頭探腦的看向房門。
然後整個小嘴張成了‘o’型。
你乾嘛來啦?
是想家訪嘛?